竹笛在这青年手中比刀剑更为锋利,向李晋挥去的那一刻蒙蒙灵光迅速在竹笛外拉出一条寒光闪动的细线,李晋仍然处于恍惚和迷乱之中,并没有发觉已经站在了死亡边缘。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晋身体割裂,鲜血四溅的场景,嘴角浮上一丝残忍笑意。只是这竹笛并未落到李晋身上,因为本与断手连在一起的金玉镯子,忽然自行立起,直接跳到了他另一只手上,在他惊恐之中,这金玉镯子上忽然打开了一道血色之门,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刹那,这门轰然打开将他吸入其中,林中狂风骤起,竹叶纷飞。
碧绿短笛“吧嗒”掉在了地上,金玉镯子血门消散,叮叮当当滚回了李晋身边。
“头好疼……”李晋双目顿时清明,立刻跃起来向竹屋看去,却见眼前空空荡荡,那紫衣青年不见踪影,只剩一柄竹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地上还有只断手鲜血淋漓。
“这断手是怎么回事……此地危险,那人居心叵测。”李晋连忙将镯子捡起来戴在手腕上,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岸边,跃上船撑着竹蒿就迅速逃离。
重新回到迷雾之中,李晋发现船头的光线闪动几下就消失了,不禁疑道:“难不成这东西先前失灵是因为灵米内的灵气不足?”
他从麻袋中掏出两穗灵稻,将灵米全都放入船头的木槽之中,只见一道明亮的光线定定的指向了某一方向,李晋暗骂自己太蠢,连忙撑船跟上。
这云梦泽中岛屿众多,如果偏离一段距离再想按照同一路线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因为中途会有其他岛屿阻挡,所以有时多花些时间大多都花在了绕开其他岛屿上。
李晋撑船行驶将近一个时辰,船侧隐约看到一座岛,虽然光线所指示并不是此地,出于好奇,他还是停靠岸边走了上去。
这座岛比他的那座岛小了许多,走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看到一片灵田,灵田上新苗萌芽,却是已经开始下一个月的种植,李晋远远的就听到有人气急败坏的喊叫声,走近了才发现一瘦如竹竿的中年人正追赶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兽。
这群小兽共有五只,皮毛雪白,长的有些像狐狸,但是尾巴却是出奇的短,毛球一样的尾巴缩在屁股后面,从前往后体型越来越小,奔跑间竟是后面一只咬着前面那只的尾巴,连成一串,行动迅捷。
瘦竹竿正气喘吁吁的追赶,小兽虽前后相连却是异常灵活,屡屡从他手下逃出,眼见他力气不济,弯着腰在原地休息,五只小兽轰然散开,齐齐奔入了绿油油的稻田之中,李晋目瞪口呆的看着稻田里的幼苗如狂风过境,从东往西一茬接一茬的倒下,细碎的啃咬声响起,幼苗迅速消失在了小兽口中。
“乖乖,我岛上不会也有这种小兽吧?”李晋对于自己睡了一个月灵稻还能丰收顿时起了重重疑心。
忽然最小的两只小兽啃咬了几口灵稻便晕头转向的倒在了地上,三只大一些的惊慌失措的跳过来拿身子拱它们却怎么也拱不动。
瘦竹竿大喜,雀跃道:“哈哈,中计了,呃……你是?”他狂喜过后才发现竟是来了个陌生少年。
“我是其他岛上的灵农,看到此处岛屿有些好奇上来看看,打扰了。”李晋嘴角颤抖,明白过来这人定是在灵稻上抹了东西,看他这欢呼雀跃的样子似乎与这些小兽斗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本就瘦弱,这一蹦之下看起来跟个猴子一般,李晋差点就笑了出来。
瘦竹竿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先前古怪的举止顿时收敛,轻咳一声,严肃道:“小伙子,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
“你怎会知道?”李晋顿时惊讶道,泽中岛屿如此之多,这人莫不是每个灵农都见过。
瘦竹竿忽然醒悟,顾不得端着架子,屁滚尿流的跑过去将两只昏迷的小兽抢在怀中,另外三只立刻连成一串可怜巴巴的跟在他后面,其中一只还想咬他的鞋跟,刚咬了一口就差点晕过去。
“咳,小兄弟你我相见也算有缘,送你一只。”瘦竹竿递过来一只提醒最小的塞进李晋怀中,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外岛灵农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没有邀请,灵农不能擅自登上其他岛,否则告到大观主那里会受罚的。”
“还有这种规定,我初来乍到,只是好奇其他岛是什么样子,实在抱歉。”李晋抱着小兽不知如何是好,又问道,“这小兽啃食灵稻幼苗,你捉来准备怎么办?”
瘦竹竿摇头晃脑,似乎颇有些得意:“这你就不懂了,你知它们为何这么喜欢啃食灵稻幼苗吗?”
“因为其中灵气?”李晋猜测道,这小兽皮毛摸起来似乎出奇坚韧,不像是普通野兽。
“呃,什么灵气,”瘦竹竿却是没听懂,他只是道士招来的普通人,一直做灵农的活计,并没有接触过修行之事,他挠头道,“这种小兽,在我们灵农圈子里,有个称呼叫寻宝狐狸,当然具体叫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看其长的有些像狐狸才取了这种名字,你可别小看它们,你出船时带着它们,若是途中它们大声鸣叫,看起来很是急躁,那你下船进水一探,必定有古怪东西,若是上交给观主,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免除一年的稻米,这一年的收成你尽可以运出云梦泽,或者贴补家用,或者卖出去,观主是不会管的。”
李晋登时瞪大了眼睛,将怀中小兽提起来仔细打量几眼,心道这么神奇,若真是能免除一年的灵米,倒是赚大了,不过他才不会将灵米拿出去卖掉,据他猜测,灵米虽然灵气稀薄,但是极易融入身躯,若是长久食用必定有奇效,如此好东西拿出去卖真是暴殄天物。
“你我初次相见,我还违了规矩,怎么好意思受你馈赠。”李晋却觉这人如此献殷勤不太对劲,推辞道。
瘦竹竿脸色一苦:“小兄弟不瞒你,这寻宝狐狸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一但繁衍到五只,首尾相连速度惊人,根本追不上,你带走这一只就当帮我个忙,毕竟在这岛上孤零零的,有他们相伴才没那么无聊,我不忍心下杀手。”
李晋仔细考虑半晌,答应道:“好吧,如此就告辞了。”
“等等,小兄弟,你打理的是哪座岛?”瘦竹竿叫住他问道。
“天字三百八十六号,怎么?”
“呃……不会吧,你竟然抽中了那座岛?”瘦竹竿神情一变,似有些惊诧,“小兄弟,那座岛多年以来不知吓跑了多少人,据说还有一人死在那里,在这云梦泽中可是赫赫有名,你要小心些。”
“多谢。”李晋告辞离开,心中惴惴不安,自家金银岛上竟然还死过人,难不成雨天出门被那沙土傀儡活活打死的,按理说下雨时如此冰寒天气,连他佛力护体都扛不住,一般灵农应该不会有出门的打算,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李晋抱着寻宝狐狸回到船上,顺着光线指引,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指示之地,却是回到了金银岛上,期间小狐狸醒了过来,仍然气息奄奄的趴在他怀里,水灵灵的眼睛无力的眨巴着看起来很是可怜,也不知瘦竹竿到底下的什么药。
回到岛上,顿觉脚踏实地的感觉很是舒爽,李晋将船驶回港湾,将小狐狸塞进怀里,扛着一袋灵米就回到了小屋里,他又回去一趟将另一袋米扛回来,疲惫的躺在床上,怀中寻宝狐狸似是力气有所恢复,蠕动着身子爬出来滚到了床上,还想往床下爬,却是被李晋一把拽了回来。
“嘿嘿,我金银岛主决定收你做小弟,别老想着逃跑。”李晋将小狐狸直接抱在怀里,暖融融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寻宝狐狸可怜巴巴的想要挣脱,但李晋就连在睡梦中力气也没有放松,只能依偎在他身边找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李晋在睡梦中,感觉飘飘荡荡,眼前忽然现出一道十分眼熟的血色大门,他推门而入,眼前景象瞬间变幻。
“这是……上次来过的仙山?”李晋看着眼前被冰封的通天石柱和那黑衣道人,郁闷的想着怎么又回来了,他这次没有停留,直接伸手去摸石柱,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回到岛上。
他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却是依旧没有成功,只能顺着山道往山下跑去,山道上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他选了其中一条分支道路走下去,这条路比山道要窄,但也比凡间大道宽阔许多,路面白岩铺就,刻着些奇怪的纹路,他向着人最多的方向走去,却来到了一处大殿前,仰头看去……这次倒是认得大殿匾额上的字迹,跟石柱上那三个怪字明显不同。
“宣道殿?”李晋默念着走进去,却见大殿中聚集了千余人,彼此间相隔甚远,丝毫不显拥挤,殿前高台上,一名白胡子老头盘膝端坐在玉案之后,双目扫视全场,其声如雷响彻大殿:“汝等皆为新晋弟子,当勤勉不辍,莫要甘心屈居人后,回去后按照我这几日所传授法门,潜心修行,一年之后若达不到炼气三层,驱逐出山。”
“谨遵长老谕令。”殿下千人齐齐起身行礼,声音洪亮。
那白胡子老头大手一挥,灵光隐现,立刻不见了踪影,众人嘁嘁喳喳的起身离去,大殿中顿时喧闹起来。
“来的真不是时候要不然还能听听他到底传授的什么法门。”李晋懊恼跌足道,忽而眼前一亮,却是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之人,惊道,“这女人也是新晋弟子?归元宗有这么厉害?”
却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一相貌秀美的女子,如果不是额前少了那三瓣红莲,他能肯定这人就是先前那石柱前的女子,其实她的样貌远远不如那女子出众,但是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在李晋眼中都与那女子一般无二,这便是得益于血衣会所训练出的眼力,有时仅凭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和表情变化,他们就能识破伪装逃跑之人。
李晋有些疑惑,这女人乔装打扮不说,还身怀高明修为,若新晋弟子都是这般,那归元宗到底有多恐怖的实力,这其中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他好奇心一起就难以抑制,连忙跟上她,却见周围弟子有些走到殿外,抬手扔出一张土黄色符箓踩在脚下便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飞离此地,而身怀御剑之能的女子却是老老实实的顺着道路走,并没有半点停留和羡慕之色。
“果然有古怪。”李晋看着周围人望着天空那些驾驭符箓的弟子,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心中一跳,立刻跟了上去。
此女看起来不善交际,一路上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她却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前行,双目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往山下走去,李晋忽然一愣,对了嘛,如果这是归元宗,那么直接往外岛走不就能回去了,何必在此浪费如此多时间。
只是看着那女子一路行去,他心中的好奇却是挥之不散,又打消了立刻回去的打算,跟在她身后往一条小路上走去。
下山后,众人分散开来,这女人走的路却是只有她自己,她从林间小道一路前行,走出大概七八里路,来到了一处山崖边,这处山崖看起来十分破败,崖壁上开辟出了许多洞口,不时有人踩着灵符从中飞出,对这低头慢行的女子并未投来一丝注意。
她走到山崖最下层左数第十二个洞府,拿出一枚玉牌贴上石门,哐啷一声,石门大开,她左右瞥了几眼就低头走了进去,洞府石门又轰然关上。
李晋却是慢了一步,埋怨道:“这女人走路这么快,倒是等等啊。”
他伸手扶着石门想要观察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却是身子一歪直接摔了进去。
倒是忘了身体是虚幻的,李晋自嘲着,心中疑惑,难不成除了脚下道路,所有东西他都能穿过,这倒是值得抽空试验下。
洞府中光线昏暗,这女子进来后双手连打数道法诀,数道灵光没入四周石壁,她做完这些后,深呼一口气,说道:“出来吧。”
李晋心中一动,却是立刻反应过来,这女人铁定不是跟他说话。
石室内地面起伏,一点红光从地上显露,立刻摇身一变化为了一朵巨大红莲,莲瓣展开,其中现出了上次李晋见到的女子,她冷漠道:“玄虚峰顶有冰云剑守护,没能得手,只拓印了少许。”
“徐徐图之,不要打草惊蛇。”李晋一路跟随的女子眼神呆滞,口中吐出这几个字,竟然身体忽然燃烧起来,她在火中消失,徒留个人形黄纸符落在地上。
“看走眼了,这是假的。”李晋苦笑着挠头不已,明明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
红衣女子摇身一变,却是化为了先前相貌秀美的女弟子,额头红莲亦消失不见,她摸了摸脸,叹息道:“九圣归天,十圣被镇压,难道圣族气数已尽。”
这女子神色难明,半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她打开随意瞥了几眼,喃喃道:“既然如此,我便修习这仙法又如何,他日若结成元婴,便是身份暴露亦无人敢动我。”
李晋心道什么圣族,他好奇的走过去,却见这本小册子上开篇颇为振聋发聩,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是仙家法诀?李晋惊喜万分,血衣会虽然开辟伪灵脉,却没有上乘法诀可以修行,而这女子手上这本,仅凭这开篇几段,就明显比血衣会中那低劣法诀高明不少,李晋立刻默默记忆起来,却见这女子看了这几行字,眼中竟神采连连,赞道:“这云天宫入门法诀都如此精妙,怪不得强者辈出,反观圣族,崇尚那弱肉强食的道理,内斗自损,唉……”
似有些意兴阑珊,这女子将小册子放在一旁,盘坐床上再不言语。
李晋却是乐的自在,记完这一页想要再翻一页却是手直接透了过去,才懊恼道:“翻书都不行?这也太坑了吧。”
这般等了半晌,女子才又将册子拿起来翻看,李晋连忙凑过去记忆,接连记忆十几页,他有些疲累,心中有些惊奇,从山道上走那么远都没感觉累,仅仅是记这法诀就累的想要昏睡过去,看来对于精神的损耗在这里还是奏效的。
他歪头看向这女子,却见她眉头紧皱,细细体味着法诀中含义,口中念念有辞,李晋凑得近了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莲花的清香。
这女人额头有红莲,跑的时候也是藏在红莲里,难不成是朵莲花投胎的,李晋腹诽着,心中催促,赶紧翻页啊,这一页记完了。
却见此女皱眉自语道:“虽然精妙,此处对于灵力的态度似乎有失偏颇,天地灵气也有自身灵性,怎可如对待死物一般,圣族中还有灵气成道者,若是看到这法诀怕是要坐在山前骂上三天三夜了。”
女子如此想着,嘴角轻笑,如百花绽放,美不胜收。
李晋小脸忽然就红了,连忙在心中默念法诀,自语道:“让我回去吧,这女人翻书太慢急死个人啊。”
本就是随意想着,却觉身体一轻,而后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