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
夏叶瑾靠在外间的小塌上迷迷糊糊睡着,梦中突然被人狠狠一拽,她猛地睁开眼睛,待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后,微微松了口气。但却再也没法入睡,便鬼使神差走到屏风旁,看了一眼付清竺。
映入眼帘的是付清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身上多处受了伤,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暗红的锦被半边掉在地上,微微发抖的样子让夏叶瑾有些不忍心,但又怕把对方吵醒,便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帮他把被子盖好就走,却在走近时听见他微弱的气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脸色惨白,就算是睡着也依旧十分痛苦。夏叶瑾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颤颤巍巍地伸手想拭去付清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唰”的一声,明晃晃的剑锋再次对准了夏叶瑾的喉间。付清竺一个翻身,竟然是单膝跪住手持利器的标准姿势。双目圆睁,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待看清眼前人后双眼微阖,整个人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只听得一声闷响,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这一幕落在夏叶瑾的眼里,一瞬却犹如上千年般漫长,她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直到对方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冲到外间去把已经熬好的药端进来,待越过屏风,发现付清竺已经醒了,此刻正靠在床头,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我睡了多久?”他开口,声音里全是喑哑。
“三天。”
听到这个回答后,付清竺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是极力控制才没有从床上蹦起来。
夏叶瑾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头,又看了他一眼,“你伤的很重,还是别乱动的好。”
“你救了我?”
“算,也不算。”夏叶瑾走到旁边将木窗支探起来,微熹的晨光洒进来,总算是扫去了这几日来的阴霾。
“是你自己打败玉复容逃出来的,我不过是顺手将你送到客栈而已。算不上救命。”
付清竺皱着眉将放在桌头的药汤喝完,低头见身上缠满绷带,眼神一冷,待再次抬头,却带上了戏谑的神情,伸手指了指自己,问夏叶瑾,“这些都是你的手趣÷阁?”
夏叶瑾没好气回瞪过去,“不然呢?”
说起来,付清竺还得感谢她从小混迹在药铺周围懂得点医术,不然那天满身诡异的刀伤,无论出现在长安城的哪家药坊里,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江湖上的事情,若是闹到官府里,就说不过去了。
“你难道不好奇?”
“好奇什么?”夏叶瑾突然有点好笑,她想道,付清竺对于你我除了你那诡异的身世之谜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好奇。“如果你要说藏宝图?是假的吧?”
对方突然来了兴趣,笑道,“你这想法倒是奇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藏宝图在哪里怕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而你们之所以接近李熙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
漓湘苑内,裴沁雪站在檐下望着庭中的一株芭蕉,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熙之从外间匆匆走进来,看到她傻站着发愣,忍不住摇头,赶紧让人去屋里拿了件披风出来,随手披在她的身上,“裴表妹,外间凉还是回屋吧……”
裴沁雪收回目光,淡淡的笑了一下,“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要进宫住几日?”
“父亲担心我不适应宫中的规矩,让三弟去了。”
李熙之笑着说道,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虽然这回进宫主要是选太子伴读,但肯定是要与皇子公主们处在一处,安慧郡主就不用说了,据说那庆德公主也是十分骄纵,他本来因为此事懊恼的很,如今得了自己不要去的消息,简直是天光骤亮,比得了荫蔽封官还要开心。
见裴沁雪依旧是闷闷的样子,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开口,“听闻这几日骊山红叶漫天,若是表妹不嫌路远,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尽管努力显出云淡风轻来,但语气里却依旧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沁雪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的看向他,“这几日倒是没见到付兄到家里来……”
李熙之有些不明所以,便随口说大概是忙吧?清竺这人过惯了不羁的日子,或许又外出游历了呢。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对方眉心紧锁了几分,心中隐隐有些郁闷,待要仔细看,却听到裴沁雪笑着说,“在金陵的时候,就听闻骊山红叶之景世间难得,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去看看。”
语气恬淡轻松,仿佛刚才那一瞬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李熙之本来就心思简单,听了裴沁雪的回答,满心想的全都是裴表妹终于答应我一起去看红叶了这样雀跃的小念头,完全不做他想。直到他离开后,裴沁雪一直舒展的眉心才又重新锁了起来。
三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付清竺到底是死是活?
*
入夜,付清竺一瘸一拐下了床,见夏叶瑾在外间小塌上趴着,顺手抽了放在旁边的外袍给她披上。他站在木窗前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出了客栈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那里似乎等了他很久。
还未站定,对方突然扬手一掌劈在了他的肩头,付清竺来不及稳住身形脚步就已经先踉跄后退,撑着一口气好不容易稳住,喉间却传来一股腥甜。
“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找你,甚至还发动了悬赏,你还真是我的得力干将!”
面具人不阴不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音调受了面具的阻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可怖。
“我一直以为,这么愚蠢的事情只有沁雪那些人才做得出来,没想到是你。”面具人冷笑了一下,“将圄坛推到风口浪尖,你果然是出手不凡。”
“当时也是情势所逼……”
“情势所逼?”面具人突然大笑起来,他说,付清竺是不是我相信你太久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圄坛的规矩第一条,就已经明确载明一旦情况对己不利,马上选择自杀保全,你当时如果自杀,又怎么会被情势所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