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司马子瑜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心地善良的少年郎,为了救自己落水的妹妹而死。
之所以还能以活人的躯体撑到现在,不过是以少女之血养着那尊白玉滴漏续命罢了。但如此续命却有期限,如今大限将至,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朱獳的元丹。
这样的结局,不知到底是谁比较可悲?
周围弥漫的所有一切阴森气息霎时消散,夏叶瑾这才发现,原来少了司马子瑜的法术,这地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暗室而已,就是血腥味重了点。那些被困在此地的血淋漓的少女们,也多半都是眩术所化,如今眩术消散,一切归于原初,他实际上并没有杀那么多的人。
耳边传来红玉声嘶力竭的哭声,夏叶瑾回过头去,隐隐约约的也看不真切。似乎她倒在了陈靖的怀里。
——陈靖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脑子里竟然冒出个问句来?本想将已经昏迷的陈彩衣安顿好,却在这个念头刚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夏叶瑾发现她躺在床上,恍恍惚惚,一时之间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等眼神聚焦再看看四周,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居然躺在自己在古董店的房间里。
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儿往上涌,她来不及多想,趿拉双鞋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跑。
坐落在隐城风景区东北角的云间古董店,是一座三开间的平房,还留着晚清时候的样式。院子不大,房侧一条窄弄,通至后院厢房。墙边种着一株西府海棠,已过了花期,枝头零落只剩下些许还未掉光的残叶。另一边窗下栽着香樟,倒是枝叶繁茂,延伸往上,遮住了一半房顶。
宫辰时就坐在香樟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铁观音。
此刻天色将晚,不远处的天边黑压压的一片灰黄,正在酝酿着一场秋雨。
夏叶瑾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看着眼前这个人,却霎时又十分不争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还是对方先开了口,“你醒了?”他说。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接你回来的。”
“不是!……”夏叶瑾有些急躁,宫辰时完全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我是说你怎么突然间就把我接回来了?我任务完成了?”
听她这么问,宫辰时终于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或许原本有其他的话要说,可估计是被夏叶瑾脸上的表情和问题搞的无语,最终只是简单的回了个“嗯”。
“可是!……”
“可是什么?”
宫辰时永远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夏叶瑾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问的问题。
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地说,“我都还没有跟他们道别……”
宫辰时轻呷了一口热茶,抬眼看她,“都是早已消失在历史上的人物,你道不道别,影响不大。”云淡风轻,言简意赅。
“可是!……算了。”
夏叶瑾有些泄气。
她发现跟宫辰时永远都说不通,对方似乎永远都没法理解她的感受。或许宫辰时才是对的,是她自己太感性,每回出去执行的任务都完成的磕磕绊绊。
可是当面对那些真实鲜活的人,当与他们一起同生共死,一起嬉笑怒骂,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冷血到可以完全地把自己的感情从中剥离?
并不是一定要与那些人道别或是如何,也不是一定要离别时执手相看泪眼或是怎么样,夏叶瑾一直都认为自己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这样突然间从一个时空中抽离,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缓一缓。就一点。
上小学的时候,她在大院里有个很好的朋友。
两人同进同出几乎是形影不离,在父母都被外派支教的那段日子,那个人几乎成了她单调生活的唯一寄托。后来在10岁那年暑假,夏叶瑾回了一趟老家。等回来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对方全家搬走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今时今日,夏叶瑾还记得当天得知这个消息时候她独自一人站在大院门口的那株老槐树下,一直望着空荡荡又似乎无尽头的巷子发呆。
当时的她就是想不通,明明约好等她回来后还一起捉蛐蛐,一起到河边钓鱼抓虾的,怎么才几天时间,事情就全部变了样呢?
那天她一直站在老槐树下,但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大院的门要关上,心中期待的那张面孔,那抹身影也没有出现在巷口。
从那之后开始,她便觉得道别应该要早早做才好,因为人生总是有太多的猝不及防,你根本就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到底是哪一个先来。
可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其实无所谓要不要道别。那个要离开你的人最终还是会离开你,你还是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来不及与他说心中最想说的话,甚至是来不及相知相守,就这样惊鸿一瞥匆匆错过。
只是夏叶瑾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她总是来不及?
“这回任务完成的不错。”
宫辰时突如其来的开口,将夏叶瑾从恍惚间拉回。
夏叶瑾一呆,到底是她耳背听错还是宫辰时喜欢上了用反讽的语气,她这样还叫完成的不错?
不等她发完呆,又听到对方说,“你是不是把我什么东西忘在了外面?”
听他这么问,夏叶瑾立马绽开一脸假笑,正想说哪能呢老板你的东西我每回都保管得特别好就算是把我自己丢了都不会忘了你的东西,突然笑容就在脸上一滞,她……确实忘了东西。那个绣着怪异图腾的明黄色钱夹子不是忘了带回来么?
可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当时情况紧急,她为了救付清竺,下意识就将那可怜悲催的钱夹子给扔了出去,现在去哪里找?
“去把它找回来。”
“哈?”
“明天中午出发,给你一天时间。”
宫辰时说完后就起身径自走了。
只留下那杯还冒着热气的铁观音和呆若木鸡的夏叶瑾愣在原地。
宫辰时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是让她重新再回到东晋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