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初遇(1 / 1)

除夕那日,常伯伯安排我跟七殿下入宫,对于舍弃素蓉、莲蓉、白蓉(尤其莲蓉,她是七殿下的贴身丫鬟)的行为,我感到非常不解。

常伯伯笑笑:“给你个机会见见世面还不好呀?”

我一想也是,且不说攀附权贵,单是皇宫的年夜饭便比行宫丰盛百倍,我总不能矫情地说刘姑娘做的更好吃,虽然这也是事实。

七殿下已满了十二,按照大周的说法,已然是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了。

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并没过去多长时间,可我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个子高了些,眉眼更冷冽了些,依稀带着稚气的面庞,在一双阴翳的眼眸衬托下,透出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疏离与淡漠。

可与刘姑娘在一起时,他温顺开朗得像个孩子。

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明岚。”他突然开口。

我紧了紧马车的窗帘,笑着问:“殿下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始终没问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看着他长如蝶翼的睫羽道:“陛下是个十分仁慈的君主,不会很难相处的。”

十三岁,再怎么老成,也终究是个孩子吧?

要见父亲了,激动之余,也有一丝紧张吧?

他果然是紧张了,手指攥成了拳头。

我探出手,轻轻放在了他拳头上。

我想,我不该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举动,可我又讲不出安慰他的话,只能……这样了。

七殿下素来不喜人触碰,连靠近都不行,素蓉、莲蓉、白蓉除了给他整理房间和换洗衣物时能在他跟前晃悠,别的时候,连房门都不敢随便进。

我做好了被他甩开的准备。

但他没有。

他的手指动了动,须臾,轻轻打开拳头,反过来,扣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紧得像握住了岁月的流沙。

几年寂寞、几年坎坷,心早已麻木,这一刻,却随着他脉搏传来的微动,而擂鼓般地开始了跳动。

冷风透过窗帘,冰凉地贴在脸上,头一次,不让我觉得疼痛。

我挑开一条细缝,望向漫天飞舞的大雪,忽然觉得,京城与以前不一样了。

……

审正(下午三点),我们抵达皇宫,我挑开帘幕,欲下车迎接七殿下,七殿下却先我一步跳下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微微一愣。

七殿下面色如常地看着我,我的小心脏再一次狂跳,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地把手放进了他掌心。

宫人们低垂着眉眼,仿佛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干再出格的事也不值得谁大做文章。

他牵着我,朝设宴的长欢殿走去。

前面有太监带路,倒是不担心走错,可我还是紧张得微微发抖。

七殿下偏过头来:“你在宫里得罪人了吗?”

“啊?”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我“吓”成这样的缘故,我哪里好意思告诉他,被你牵着,整个人像贴在火山上行走一样?我胡乱撒了个谎,“嗯,得罪过一两个宫女。”

他凑近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蛮横惯了,突然温柔起来,我手足无措:“是……是……多谢……殿下。”

他勾唇一笑,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脸蛋,随后目视前方,专心走路了。

只剩我自己,感受着被他捏过的地方,烙铁般滚烫。

我一边头,一边偷偷打量他侧脸,真不愧是刘姑娘的儿子,连侧脸都长得那么好看。

我又悄悄比了比我们轻轻挨着的肩膀,原来都跟我平齐了啊,真的长高了不少。

我们到达长欢殿时,许多宫妃与皇子都到了。不知是不是安排错了的缘故,我们被安排在了臣子席,臣子席在外殿,跨过一个门槛才是帝后、妃子与皇子们的席位,我拉了个宫女问:“确定没排错吗?”

宫女看了看容颜精致的七殿下,眸子里略过一丝惊艳,随即惋惜地点点头:“没排错。”

七殿下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我的心底涌上一层漫无边际的尴尬与苦涩,将能入宫团年的兴奋淹了个七七八八,连新入宫的才人都坐在内殿了,正儿八经的皇子却只能留在臣子席,换作谁能高兴呢?

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眸光,本该被万人追捧的皇子,如咸菜一般被人轻视着。

七殿下捏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早知是羞辱,早知……是这样的羞辱,我何必游说长孙殿下,让他给七殿下一次团年的机会?

万般窘迫中,我开始搜索长孙殿下的身影,长孙殿下对七殿下是真心的,有他在,会照顾七殿下的吧?

但令我失望了,六皇子与贵妃都来了,唯独不见长孙殿下。

我跪坐下来,借着斟茶的机会,以宽袖相掩,握住了他的手。

他迅速回握住我的,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我手骨。

对父亲的幻想,还没开始,便被扼杀在了摇篮,这是陛下给他的警告吗?警告他不要以为傍上皇长孙便能咸鱼翻身?

我期望不是这样,如果是,七殿下的

样,如果是,七殿下的心该有多难受?或者……多绝望?

……

吃了些糕点,七殿下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放开我的手,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来。

随着他的释然,我也开心了不少,站起身,慢悠悠地打量周围的人。我常在后宫,认识的大臣不多,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我比较熟悉的面孔。东宫的席位全部空着,陛下、皇后与大君一行人也不在内殿,倒是贵妃、六皇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主人的倨傲。

只不过这两个主人,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六皇子比我离宫时瘦了许多,可见皇后对他的“管教”十分得力。贵妃憔悴了,唇角含笑,眼神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闪烁过丝丝怨毒。

想想也对,太子病重,能不能拖过春节尚且是个未知数,一旦太子驾崩,最有利夺得储君之位的便是她的六皇子,偏偏……六皇子曝出欺负幼弟的丑事,听说,朝堂上可多文官怒骂六皇子了。

我还想在人群中找找太医院的姐妹,却一个也没瞧见,这种场合,医女们是无权出席的。

真遗憾。

又过了一会儿,贵妃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了长欢殿。

路过我们的席位时,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七殿下看都没看她。

她气得再哼一声。

七殿下还是不理她。

她的脸一下子挂不住了,瞪着眼,就要开骂,一旁的宫人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怒火一收,走了。

看到贵妃吃瘪,我心里畅快极了,低低笑了几声,片刻后,摸了摸肚子,又对七殿下道:“殿下,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以前的朋友?”

七殿下浓眉一挑:“你还有朋友?”

我一噎:“什么嘛?我怎么就没朋友了?素蓉、莲蓉、白蓉不是我的朋友吗?”

弄得好像我人缘很差似的!

七殿下摆手道:“去吧。”

“七殿下放心,我不会逛的,我就看看她们。”我不会说,其实我是想如厕,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女孩子都想隐瞒自己的缺点,都想做一个在他眼里好像不用上厕所的神仙。

长欢殿的恭房满了,我只能往别的地方走去。

走了很远,恭房还是满的,今儿的宾客,实在太多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小雨轩,憋不住的我,贼溜溜地扫视了一圈后便奔进去了。

解决完人生大事,通体舒畅!

我洗了手,往长欢殿走去。

路过一座假山时,听到了一阵似熟悉还陌生的谈话声。

“太子撑不了多久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

是贵妃!

我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

“太子的事没被人发现吧?”

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不是我听过的任何一种。

贵妃又说话了:“太子的事做得很隐蔽,连荀太医都没查出来。”

荀太医,这不是我师父么?

我师父没查出太子的病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不是自己病了,而是被贵妃给害的?

若是那样,我师父岂不太冤枉?

贵妃是谁呀?她存心置我师父于死地,我师父纵然华佗在世,也逃不过他们的算计啊!

可恶的家伙,你们夺嫡就夺嫡,干嘛把我师父扯进去?

那男子又道:“荀太医没查出太子的问题……那你怎么把荀太医弄死了?那家伙医术的确了得,若能收为己用……”

收你个毛线!

贵妃又道:“不是我啊,荀太医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不瞒你说,我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谁知,不等我出手,荀太医就被陛下砍头了。唉,荀太医给太子开错了药,把太子弄得半死不活……”

这……还真是这样吗?

是师父真给太子开错了药?

不可能啊,我师父就算救不了太子,也绝不可能让太子的病情恶化,开错药这几个字,根本不可能应验在我师父身上!

不行,我要去东宫看看!

我悄悄去了东宫,可惜东宫戒备太森严,我混不进去,想了想,我决定从太医院的医疗日志着手。

每一个太医看完病或请完平安脉后,都会认真记下对方的情况,包括用药明细,有经验的大夫,看方子就能判断出对方得了什么病。

太子出事后,我与师父被关了起来,等我放出来时,师父已经死了,太子究竟怎么出的事、吃了哪一些不对症的药,我没有头绪。

在太医院呆了整整两年,我可谓是轻车熟路,加上太医院的把守并不如东宫严格,我很顺利地溜了进去。

除夕夜,太医院只留了一位年轻太医当值,别人都回家过年去了,这可真是方便了我。

趁他如厕的功夫,我溜进了档案室,医疗日志上了锁,我没钥匙,又不能砸,我急得抓心挠肺!

胡乱转了一圈后想起药房有出药记录,我又溜去了尚药局。

好在尚药局也是我熟透的地,摸着摸着便摸到了一大堆方子。

我找准日期,一页页地翻了过去。

当我看到“番稔”时,有些怔住了。

番稔又名番石榴、花稔等,解射干、巴豆、泽泻等中毒,多用未成熟的果。

这是在我与师父入狱当天,太医院开给太子的药。

药。

这么说,太子是拉肚子了?

太子身子亏空厉害,一点泻药都可能让太子丢掉半条命,师父绝不可能给太子下泻药,只能是有人替换了师父的药。

我就奇怪了,那人的目标到底是太子还是师父呀?

如果目标是太子的话,干嘛不给太子来一记猛药,把太子毒杀了算了呢?

如果目标是师父……

我不记得师父得罪过谁呀!

贵妃说,不是她干的。

那么……会是谁呢?

我心烦意乱,随手翻起了一旁的册子。

“熟地、枣皮、淮山、淮夕、枸杞、菟丝子、当归、六汗、黄芪、合叶、双叶、山茴、甘草……”

这是……滑胎后修复子宫的药。

宫里有人滑胎了?

我看了看名字,凤熙宫雨柔。

予柔,皇后的贴身女官。

“咳咳,明医女,你可不可以帮我开个方子?”

“雨姐姐,哪儿不舒服?”

“那里……那里……疼……”

雨柔得了难以启齿的病,我曾给雨柔诊治过,也只有我给雨柔诊治过,与别人不同的是,雨柔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女人,她是一个石女。

石女如何能怀孕、如何能滑胎?!

雨柔姐姐,你在替谁打掩护?

谁?

谁怀了孩子不想要,却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滑胎?

光明正大地滑胎……

我脑子里蓦地闪过一阵精光!

师父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可万一他撞破了不该撞破的秘密呢?

……

回到长欢殿时,七殿下盘子里的糕点全都吃完了。

七殿下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我,问:“怎么?你朋友不在?”

我摇摇头:“不在。”

跪坐下来,替他倒了一杯果酒,“殿下少饮些。”

许是我情绪外露得太厉害了,七殿下探出手摸了摸我脑袋:“好啦,不在就不在,晚上陪你放烟火。”

我心头一动,满腹委屈瞬间就在他不算正经的柔情里淡了下去,我偏过头,蹭了蹭他手掌。

七殿下笑了笑:“好啦,再给你包个红包,快别哭了。”

哭?

我一怔,连忙摸了摸眼睛,才发现果然掉了两滴泪。

明明进来之前我都摸过的,没有。

怎么一对着殿下,就忍不住了呢?

七殿下递给我一方帕子:“别在这儿哭,回去让你哭个够。”

我吸了吸鼻子,接过帕子擦了眼泪:“是。”

将帕子折好,我起身,绕到他身后待命。

突然,一个端着浓汤的太监从我身后走来,蛮力一撞,将浓汤泼到了我背上。

我穿得极厚,倒是不觉着烫,就是一身衣裳脏了,难堪又难受。

七殿下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见我被泼了一身,浓眉就是一蹙:“瞎了?”

说的是那不长眼的太监。

太监略略施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奴才一不小心,就滑了手,还请七殿下担待担待。奴才这就是给这位姐姐擦干净。”

说着,拿出帕子就要往我背上擦。

七殿下站起身,一把扣住他的手:“滚!”

太监被七殿下的戾气吓得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笑道:“是是是,奴才这就滚。”

语毕,转过身。

刚好,一名宫女端着浓汤走过,他伸出脚一绊,宫女连人带汤扑倒了七殿下身上。

“啊——”

哐啷!

宫女的尖叫,银盆的衰落,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了过来。

被浓汤浇了一身的我与七殿下,俨然成了今晚最大的笑话。

就在七殿下忍无可忍,要对那太监大打出手的时候,一道鞭子闪电般地打了过来,打在那太监脸上,啪的一声,皮开肉绽!

我与七殿下同时转过身,就见一名白衣红裙、头戴毡帽、脚踩马靴的绝色少女,仰着高傲的头颅,朝我们走了过来。

------题外话------

若若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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