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祺收拾完碗筷后回到房间,发现手机已经满血复活,虽然静音了,但是屏幕正亮着,看了一眼,正好是秦源打来。
现在,齐祺需要秦源,但是也害怕秦源。
她觉得整个人都好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调整自己,让自己不去在意一切了,可是又想看到秦源,眷恋他怀抱带来的安定感觉,甚至潜意识里期待着他可以来帮助自己。
脑子还没纠结出个结论,手指已经做出了选择,等齐祺回过神来,秦源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我不是说过不许不接电话吗。”语气像德市的冬天,阴沉沉凉飕飕的。
齐祺觉得更累了,明明是他没有如约定般回来吃晚饭,还跟王诗诗在外面烛光晚餐,为什么还要带着这种口气来质问自己?!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肯定说不出好话,她实在不想吵架,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破天荒的,秦源尽然扮演起了话多的那一个,又续而发问:“昨晚去哪儿了?”
齐祺张张嘴,还是尽力憋住了心中那股委屈、气恼和伤痛,没说话。
只是秦源已经听到了她乱频了的呼吸,只一瞬便语气缓和,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如果秦源继续刚才的口气,也许齐祺也就憋不下去了,甚至会把所有的气恼包括难过全部当做怒气撒在他身上,只是他在她还没开口时,就觉察出了她的异常,立刻开始关心,又如何再气的下去。齐祺心下立刻柔软了几分,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和所有情绪都咽回肚里,然后说:“我妈……走了。”
秦源沉默了一瞬,然后再开口时,带着一丝许久不见的冷静,说:“等我,我来找你。”
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问:什么时候,怎么回事,亦或者一起难过。他甚至什么都没问,只是直接做了决定,要立刻来到她的身边,因为他知道她不需要苍白无力的安慰,更不需要再将痛苦复述一次,她需要有人和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那所有悬在齐祺脊梁上的针刺,那所有压在肩头的重担,在这一句话间,顷刻化解,齐祺骤然松懈下来,瘫坐回*上,安静地流着眼泪,不用费唇舌和精力去表达自己,有人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所有心思,真的太好了。
三个多小时后,齐祺费力拉开家里锈铁的老门,看到门外风尘仆仆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脸色微微疲惫,却目光深邃沉静,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张开了双臂,齐祺别扭地别过头去,他却上前一步拉她入怀里,怀里是熟悉的气息,带着蓉市家里的温馨,瞬间便让齐祺彻底安定下来。
“我妈生病没有告诉我。”齐祺埋在秦源怀里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决心瞒着你,你很难知道。”秦源拍拍齐祺的头,声音磁性而沉静。
“我该发现的。”
“他们决心瞒着你,你很难发现。”
“我该常回来的。”
“好,以后常回来。”
“嗯。”
齐祺便像散了架一般沉沉挂在秦源身上,却突然听头顶传来一声:“……伯父好。”
秦源保持着抱着齐祺的姿势,齐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要推开秦源,无奈力气不够,只够推开一条缝隙,刚好够扭头往后看。
齐爸爸站在齐祺身后不远处,一脸吃惊过度的表情。
齐祺尴尬了,结婚九年多,在父母面前,和刘元杰连手都没牵过,这才离婚不到一年,就和别的男人在家门口搂搂抱抱了,换谁都有些接受无力,更何况是齐祺家这种全家都别扭淡漠的性子。
石化了的齐家父女一个忙着震惊一个还在尴尬,只有秦源一个人淡定如旧,扶着齐祺的肩膀,跟齐爸爸礼貌问好和表达哀悼后,就直接登堂入室,走进了齐祺家门。
秦源不是不懂第一次上女生家门是有礼节的,但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日子,做些旁的更加不合适,索性就空手前来,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齐祺看着秦源挂在自己一排少女时代旧衣服中的昂贵大衣,有一种很是穿越的感觉,再回头看秦源坐在自己书桌前认真抄写的样子,更是觉得诡异莫名。
那是要送出去的请柬,秦源刚刚从齐爸爸那里合计出来的名单,说是今天必须写完,明天一早全部就要发出去,而葬礼的一切安排,他也在跟齐爸爸商量一阵后,打了几个电话就一一搞定。
两个男人在初次见面十分钟后就立即开始有商有量的和谐氛围实在诡异,齐祺觉得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走出屋外找齐爸爸问问情况,毕竟有当年齐祺带刘元杰回家时,齐爸爸近两年都没好好跟刘元杰说过一句完整的话的经历,齐祺实在搞不懂齐爸爸怎么惊讶过后,有这么快的接受能力。
齐爸爸正半躺在房间的躺椅上,像过去一样闭着眼睛假寐,耳朵却听着电视里放着的新闻,齐祺敲了敲门,齐爸爸眼睛都没睁就说:“进来吧。”
齐祺坐在躺椅边上的小板凳上,组织着语言,齐爸爸还是闭着眼睛,一时间两父女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电视机里央视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广播腔。
“想问什么?”齐爸爸闭着眼睛,打破沉默。
齐祺低头玩着手指头,支吾着说:“不是该我问你想知道什么吗?”
“小秦都告诉我了。”
“……”他倒是说了什么?
“小秦很好,你要学着服软。”
“……”他到底说了什么?
“去做饭吧。”
“……”
齐祺灰溜溜地出来,一头雾水,再转去自己房间,半蹲在书桌旁,盯着秦源写字,问:“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秦源还在写请柬,一笔一划,笔迹苍劲有力,闻言眼皮都没抬回:“就自我介绍了下。”
“快给我复述一下,我觉得我爸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仍旧认真写字。
“没把你轰出去。”
终于引起了秦源的反应,他放下笔,将齐祺从蹲着的地上拖起来,坐在自己腿上,顺便掐了掐齐祺手臂上的软肉,逗得齐祺又痒又痛地给了他一拳,他笑着受了,说:“你这么凶,有人不怕死送上门来,伯父高兴还来不及。”
闻言,又一拳打在秦源胸前,秦源夸张地捂住胸口,说:“应该内出血了。”
“要不要脸,我最多使出了三成功力而已。”
“看来近来女侠你武艺又精湛了不少,在下佩服。”
齐祺翻了个白眼,说:“幼稚,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到底跟我爸说什么了?”
秦源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就说我是来帮忙的,什么都会,随叫随到,还不收费。”
齐祺眯了眯眼睛,不信,但是感觉问不出个丁卯,于是撇撇嘴说:“算了,不说拉倒,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简称随便嘛,随便什么的最讨厌了。”
秦源摊摊手,说:“没办法,我就是个随便的人。”
齐祺一头黑线,现在的秦源哪儿有才认识时的高冷范儿,简直太违和了,却又更加立体鲜活,真实地就在自己身边。
正要起身,齐祺又被拉下坐回秦源腿上,齐祺问:“怎么啦?”
秦源亲了亲齐祺脸颊,说:“没事,去吧。”然后轻轻拍了拍齐祺后脑勺。
齐祺不满地挠了秦源两把,起身往厨房走去,没有看到秦源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的目光,和唇边欲言又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