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还……?
顾惜诺被这个信息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
“原本要执行这项任务的人是你所在的小分队,因为拉练所以临时换了他们……对吗?”顾惜诺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又有种强烈的声音告诉她,事实就是如此的。
所以,他们一队人都觉得,牺牲掉的战友们是他们救赎。
也是这辈子都无法报答的恩情。
季扬黝黑的双眸失去了神采,脖子微微仰着靠在椅子后背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并无聚焦。
顾惜诺心头一紧,有些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
“如果不是那场拉练,或许……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也不会有机会让我拥有你,让你知道我爱你。
就在顾惜诺以为他完全陷进悲伤里不可自拔的时候,季扬闭上双眼,声音轻缓。
还有一丝不可忽视的疲惫。
她按捺住心底异样的情绪,从床边起身向他走去。
纤细的指尖挤进宽厚的手掌之中,一左一右,从轻轻相握到十指紧扣。
“所以……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说过爱我,说过不会让我守寡,就一定不能食言,“不然……不然……”顾惜诺张了张嘴,不然了两次也没能将心底的话说出。
她紧了紧指尖,更用力地会握着。
想着,或许以后再说也不迟。
季扬嘴角上扬,直立起身子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刚用沉重的声音诉说过往的人并不是他,那场悲伤的遗憾也至始至终与他无关一样。
所有情绪说收就收。
顾惜诺看着,不免有些惊叹。
这样的能力,圈内很多一线大腕都不能做到,这样收放自如的情绪切换,只有一些已经成为演员的老艺术家所能达到了。
他从一个士兵到如今一个中队的队长,从一拐到两杠三星的进阶,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培训和艰苦作战。她不得而知,也不好深究,生怕自己也会陷进这个怪圈里。
“自然不敢忘。”带着厚茧的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地捏着她已经被晒得有些失去原来白皙的手背,季扬抬起头,好整以暇地提示她,“你不是还要帮我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帮?
顾惜诺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不该心疼他,什么不开心难过都是假的,活脱脱就是个随时随地都耍流氓的混蛋。
“陪我去看看他吧。”
季扬语气平淡,似是根本就不担心她会拒绝一样。
话题跳跃的太厉害,顾惜诺一时没反应过来,挑眉问道,“谁?”
季扬嘴角微微抿着,顾惜诺随机反应过来。
他说的“他”就是那位被摒除在外的爆破手周耀吧,她想了想,微笑点头,“好。”
车子驶出营地,顾惜诺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绿色植被,心里堵堵的,突然间好像就融进了他的生活,但是又不尽然。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出军营营地范畴,往郊外开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在说话。
顾惜诺是摸不准季扬心里想的是什么,因此不好开口,至于季扬,她从来就不能从表面看得清他的想法。
甚至很多时候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她。
她揪着腹前的安全带带子,想起一个演员朋友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优秀的艺人,你其实没法从她的一个角色或者言行举止中窥探到她真实的人设是什么,你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她想让你看到的罢了,和一个会演戏的人相处,任何时候主权都在对方手里。”
通过这几次接触,她想她已经开始很认可这句话。
季扬,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表演者,特种部队交给他的所有生存技能里,角色扮演、日常伪装已经炉火纯青。
由不得她窥探。
顾惜诺自顾自地笑了笑,突然就不介怀了,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要求他全程袒露自己。
“我们去看你那位战友不需要买点东西吗?”
车子继续行驶,入眼的环境渐渐有了些人气,稀稀拉拉的房子和开山运土的车子时有出现,顾惜诺松开揪着安全带的手,侧头问道。
季扬掌心依旧轻握着方向盘,头也不转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简短,且不容拒绝。
顾惜诺,撇撇嘴,不再说话,窗外的景色渐渐被泥土风尘布满,她回想了下以往拍摄经验,大概也知道他带她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带的。
又过了一会,一个庞大的建筑工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各种电锯电钻切割器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拧了拧眉,确认自己果真没有猜错。
他要看的那位老战友,就在这样一个庞大工程的工地上。
车子停在警卫岗前,季扬降下车窗出示证件请求通过,警卫室的老伯显然对季扬的到来并不意外,不但没有接过他递出的证件进行查看,反而热情地冲他敬了个军礼,“季队长又来看耀子了啊?耀子在临时搭建的办公室看图纸,入门右拐就能看到。”
季扬收起证件道谢,驱车往老伯口中的办公室走去。
车子在简陋帐篷做成的办公室门外熄了火,驾驶座的人却迟迟不曾动身下车。
顾惜诺侧头看了眼他看不出情绪的脸庞,安静地等着。
“来了不进来在外面搬砖呢?”半晌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出,“熟门熟路的,难不成成了队长之后也开始摆架子了还要我请你不成?”
季扬嘬笑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顺便示意顾惜诺也跟上。
办公室里。
顾惜诺跟在季扬身后进入,看到装修用的木材板订制而成简陋办公桌,上边铺满了各种画得密密麻麻备注着专业术语的平面图。
一张一张a2大小的图纸错落铺开,让两米多长的桌面也显得几分拥挤。纸上压着一支陈旧得已经掉漆的钢笔,以及撑在钢笔旁边瘦骨嶙峋的手背,她循着手背往上看去,一个晒得黝黑也瘦得近乎病态的人闯入她的眼眸。
四目相对,两人神色齐齐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