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博沃广场的内务部,此刻正和往常一样,开始着新一天的繁忙工作。
而作为其中最重要的职员之一,勇敢无畏的孔泽先生正刚刚从公家配给他的马车当中下车,然后一手拿着自己的一个文件袋,昂首阔步地走入了这幢建筑内。
早晨的空气明明应是十分清新的,但是萦绕在这座庞大建筑内的阴郁气息,仍然让一切都显得那么压抑和紧张。
他表情庄重而又冷漠,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滴滴答答犹如有时钟般准确的节奏感,其气质正好与这栋大楼的气度相符。而在他所经过之处,人人都微妙地让开了路,生怕得罪了这位大臣跟前的新红人。
经过七折八回的楼梯和走廊,他终于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只是靠近楼梯角落中的一间小办公室,但是这是他花了十几年时间,付出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努力才得以换来的。而且这里也不是最后的终点,而是他再向前行的一个小小跳板——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依靠耐心和毅力完成了一个个任务,最终得到了上司的青睐和提拔。而这次首相先生给他的任务,他同样从没有丝毫懈怠。
坐到座位上之后,他把文件袋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放在办公桌上。由于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技法训练,他所画出的素描并没有多传神,只是依靠自己多年来的苦练,尽量做到还原人物而已。然后,他反复拨弄这些图画,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于他们的印象。
一边回忆,他一边在自己的材料堆中寻找有关人士的信息。
财政大臣杜蒙先生、大银行家博旺男爵、贵族院的资深议员纳瓦兰公爵等等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渐渐和他的图画对上了号,也渐渐地让孔泽先生心中暗暗有些心惊。
就是这样一些人,就是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集结起来对付首相,而且是明显已经曰薄西山精力不济的首相。
他的面孔依旧木然,但是心跳却慢慢加速。他忽然感觉身体有一些僵硬,仿佛不小心踏入了一个将要吞没自己的沼泽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末曰的降临。
我到底在干了些什么啊?!
首相的任命状,即有可能是甜蜜的恩赐,也将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到底哪一种可能姓最大?
孔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因而不会被人轻松一句话就被骗得失去理智。能一步登天当然很好,但是前提是不能在登天之前一脚踏空而粉身碎骨。
他知道,相比其他人而言,自己没有资格走错任何一步。
一边思考,他一边无意识地翻阅着昨晚画下的素描。
直到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面前的素描正好是昨晚那一对青年男女。
接着他仔细回忆了昨晚所看到的场景。
男女都很漂亮,看他们的举止,应该是贵族出身。
不!能够以这种年纪就参与到这种等级的密会当中,肯定不是一般的豪贵之家出身,必定有什么很大的来历。
会是哪里呢?
随着思考,一种无意识的愤恨和怒火突然在他心中燃烧。
同样的人,仅仅因为出生在不同的家庭,就必须走上完全两样的道路。结果一些人要努力奋斗拼搏一辈子才能稍微接近的地方,一些人却生来就盘踞在那里。自己每天就必须绞尽脑汁地工作,战战兢兢完成每一个上司指派的任务,生怕惹得哪个大人物降下横祸,而有些人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优哉游哉地和他们侃侃而谈。
社会就是如此。人们管这个叫做秩序,或者,命运。
但是,凭什么!明明血管中是一样的血液,明明自己的才能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就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他知道这个念头所代表的那种精神是多么不合时宜的,是多么地与自己所效忠的王朝完全格格不入。
只有在一人独处的时候,孔泽的心中才会闪出这些念头。
他决定要将这对青年男女的来历好好查个清楚。都不知道是为了任务还是只为了发泄自己这一番心底里的恼恨。
“叮”
门口传来极小的一声敲门声。
孔泽下意识地惊醒了。“是谁?”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却仍在继续。
孔泽小心地将桌上的画像收好,然后走上前去小心地打开了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略显矮胖的秃顶中年人,带着和善的笑容正看着自己。
“阁下?”他吃了一惊,然后慌忙让开了路让对方进来。
大臣的表现却很奇怪。他轻轻走了进来,然后小心地往左右窥视了一番,接着才小心关上了门。
“阁下?”惊奇之下,孔泽不由得再次问了一句。
大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高声说话,然后慢慢走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上了原本属于主人的软藤木宽椅子。
“挺舒服的啊。”大臣阁下调侃了一句。
孔泽自觉地站在办公桌前,老实地低着头。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大臣忍不住又笑了。“你老是这样,你的部下们肯定很痛苦吧?”
自从那次孔泽帮助大臣立下了大功,并且保住了在首相那里的印象分之后,大臣对孔泽的印象大好,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和蔼了。
但是孔泽知道,这只是上司对得力助手的那种和蔼,如果自己不清醒地保持本分,反而自以为是的话,那后果肯定会很惨——至少他亲眼目睹过很多这种实例。
“对工作我们理当严谨。”他低声回答,同时心里则在猜测大臣今天的来意。
“最近你的工作还忙吧?”大臣似乎随口问了一句。“我看了你最近的那些报告,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大的进展了啊?”
孔泽心中一凛。
自从接手了首相先生的秘密任务之后,孔泽已经完全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侦查外交大臣这一方面。对大臣交待的追查叛党组织的任务,早已经抛在了脑后。不过,他为了掩饰,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写工作报告,小心不露出痕迹。
难道大臣发现了什么?
“因为叛党分子十分狡猾,所以调查暂时遇到了一点挫折,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持之以恒那么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突破口的。您来这里,是对此有什么新的指示吗?”孔泽小心地试探了一句。
大臣看着孔泽,表情有些古怪。
孔泽低着头不敢多说些什么。
“孔泽先生,你太聪明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大臣突然感叹了一句,感慨里带着一股疏离。“简直是过于聪明了!”
孔泽心头一紧,但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阁下,您是指……”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大臣轻轻摇了摇头。“你这阵子完全只是在随便应付着我而已。报告完全不知所云,这完全不是我所了解的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大臣的目光让孔泽骤然紧张。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位大臣阁下只是个靠着运气爬上这个职位的平庸之辈而已,没想到今天的大臣却几乎完全变了个样。
“你是突然平庸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是不是接受了什么别的任务?”大臣继续追问,“据我所知,最近以来你对我之前交待的任务几乎都没有管过,只是随便写了些报告来糊弄我对吧?”
孔泽明白了,果然在自己的部下里有大臣的眼线。他低垂着头,双额渗出点点冷汗。
看到孔泽这个样子,大臣明白自己的棒喝起了效果,于是就放缓了口气。“年轻人想要上进,我很理解,这个太正常了。但是,你不要因为过度炽烈的**而灼伤了自己的脑子!”
孔泽抬起头来,眼中有些疑惑。
“我是你的直属上司,结果你却瞒着我,随意用些东西来糊弄我,你以为你这样就叫上进了吗?”大臣此刻眼中满是精明,完全不是之前那种平庸模样。“是不是首相先生给你安排了什么特别任务?别忙着否认,我知道他单独召见过你,然后在他召见了你之后,你就以现在这种态度来敷衍我。我只能猜测,他给你安排了别的什么重要任务。是这样吗,孔泽先生?”
孔泽在这种灼人的视线面前,再也没有了一贯的冷静。
自己终究只是个专业一些的警探而已,政治这种活,确实不是自己应该玩的。他明白了这一点。“是……是的……”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已经最终老实下来的手下,大臣暗暗也松了口气。
他是今天才知道手下的小动作吗?并非如此,他之前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还没有选好站哪边而已。直到今天为止。
他是最终确定了下注方向之后才来找自己的这位得力手下的,毕竟他还很需要这位得力手下在未来给自己刷取功绩,不能现在就用废掉。
“孔泽,不要和我们的首相先生绑得太深!要记住,我们应该效忠的是权威,而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谁当首相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能保住我们的位子就行,不是吗?”大臣谆谆善诱,“现在,把首相先生布置给你的任务都告诉我,原原本本告诉我。”
孔泽原原本本地全部说了。
“你真是的,竟然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听完之后,大臣忍不住叹了口气,“幸好今天我来搭救了你,否则……你自己想想,如果基佐先生赢了你会落到什么下场?”
“这样说来,您是选择站在基佐先生一边了?”孔泽小声问。
“是的,当然了。”大臣点点头。“你之前查到了些什么了?”
孔泽从抽屉中拿出了那些画像,而大臣则接过了一张张看了下去。
“哦!连他也来了!”
“哈!还有他啊!”一边发出感叹。
翻到最后一张时,大臣罕见迟疑了一下,显然他也惊疑于对方的年轻。他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位女士,不就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吗?我有次在晚宴上见过。看来连这位公爵都忍不住要掺上一脚了啊……”
“那男的是谁呢?”孔泽连忙问。
“不知道,你这又不是画得很清晰,我哪有时间把每个年轻人都记住。”大臣随手扔到了一边,“应该是特雷维尔公爵的某个孙子吧,这也很正常。总之,既然我们已经选择站在那边了,这些东西就完全不应该保留了,知道吗?”
“我明白了。”孔泽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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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觉就什么都好了,对不起,昨晚把工作上的一些情绪发泄到这里来了,是我不对。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当时只是感觉很郁闷,觉得自己耗费的心血白费了,完全没有得到认同。
其实仔细想想,还有很多人喜欢这本书的,一直在追不断在支持,我文笔有限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是至少会为喜欢这本书的人写下去的,谢谢大家。
真的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