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仔仔细细想了想,也找不到自己到底哪些地方露了馅,反而想得脑仁发痛。
不过她又觉得对方既然这样坦白直接地指出来,想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果然,颜异颇感兴趣地问:“是借尸还魂吗?我是身体穿越过来的,到没尝试过附身到别人体上是什么感觉,想必是很有趣吧。”
苏铮有些黑线,讪讪然地道:“哪里谈得上有趣?身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意识,另外一个灵魂,时不时就冒出来奇奇怪怪的感觉和记忆片段,你想挥都挥不去,实在是很纠结。就这么物归原主吧,不甘心,继续占领吧,又觉得像小偷一样,怪不好意思的。”
颜异皱了皱眉,奇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你进入到这具躯体,就说明你是适合她的,她也是适合你的,原来那个灵魂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被淘汰,这是自然规律。”
苏铮张了张嘴,心说此人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想想,这言论虽然霸道,但用来安慰自己还真是比自己那套“人不为己”来得痛快有用。
她道:“您真是豁达。”
颜异道:“这可不是豁达,这是阿q精神。”
苏铮被说得笑起来。几句话下来她发现这颜异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
大概很久没有人说话,也大概是没遇见过“故乡人”,颜异居然和苏铮聊起来,聊以前那个世界的事。
他感叹道:“我一直在找和我一样穿越时空过来的人,又有些害怕找到,没想到过了一百多年才终于被我发现一个。”
苏铮问:“您既然是穿越者,为什么没有留下那些东西……嗯,玻璃。火药之类的,那些上都是这么写的,您既然打仗很厉害。工业上也一定多少懂一些的,可这个世界上。连肥皂没有。”她疑惑地问,“如果发明出那些东西,又或者默几首唐诗宋词,有像我一样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到您的身份了。”
她还是看了颜异的自传才最终确认其身份的。
颜异笑着说:“没意思。一个时代都有他自己的发展历程,那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人探索出来的,我又何必去抢后人的功劳?况且。既然以前没有玻璃肥皂人们已经能过得好好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这样原始朴实的古代状态不是很好么?”
苏铮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话,心想他说得也有些道理。
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被子。水面上的风冻得厉害,她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因为落过水,里面还有些湿,一吹就觉得冷。她问:“听说颜氏每一代男人都特别显年轻。而且您能活这么久,是不是都是因为您是穿越者的原因?”
颜异眼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其实是想问,我们克女子性命,和难得子嗣的事吧?”
苏铮脸一红,小声说:“这也是很实际的问题。”
“你当真喜欢我那孙儿?不怕短命?”
“我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每活一日都是奢侈,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哪天,那个苏归鸿就会强势回归……我又有心脏病……”苏铮低声说,目光有些迷茫,“我其实没有什么妄想,以前过日子表面上那么努力,其实心里都是得过且过的,有时候不去在意,失去了才不会难以接受。”
所以林婉约的利用和算计,她虽然难过,虽然愤怒,但冷静下来就渐渐淡了,她早就有一种觉悟,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人,她都是无法与之相伴走到最后的。
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颜独步的时候,她惊讶,茫然,欢喜,困顿,犹豫再犹豫之后,她将这份感情生生压制下来。
如果注定无法长久,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投入太深。
若非再次相遇之后,颜独步一步步展现出他的感情,最后甚至为了她陷落皇宫,忍受屈辱的囚禁,苏铮是一辈子都不会迈出那第一步的。
她眼中闪动着柔和的光彩,想起那个人,心会不自觉地柔软,会生出又似甜蜜又似酸楚的滋味,可真是奇怪,其实他们两人从未有过什么甜言蜜语儿女情长,如果说男女恋爱十分一个个阶段的,他们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跳过前面许许多多戏份,直接越到后头了。
她静静地说:“我有时候想,如果他真的会‘克’我,说不定还没等到他克,我就已经支撑不住,离开他了,哪里怪得到他?况且,又不是他的错。如果有那么一线希望,那我们都会去努力,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太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苏铮早已做好这样的觉悟。
“可是因为他,我觉得这个是世界是美好的,是充满色彩和希望的,我想要搏一把,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日直到死去。我,舍不得。”
所以会赶走苏归鸿,所以会挣扎求生。
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甚至很没用的女孩,她做不到很多事情,可她总要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拿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颜异直视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说点更加委婉浪漫的?一般的人听了我的问题,不都该急着表决心,说什么‘为了爱我什么都不怕’吗?什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一天,也心甘情愿’吗?”
苏铮古怪地瞅瞅他:“您以前肥皂剧看多了吧?正常人哪说得出那么煽情的话?”
颜异叹道:“真是不懂幽默,不过不煽情也没关系,左右有人被你感动了就行。”
苏铮微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道英姿勃勃的人影不知何时立在船后头,纵使在夜色中,也掩饰不住那对幽深眼眸中灼热的光芒。
苏铮一滞,心口像被堵了什么东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眼窝里热乎乎的,就这么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