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苏跟着景书一路走进了房间了,露出了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问道:“景书姐姐,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景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毫不留情地把人一推,关上门。
“狼都没了还怕个锤子,留下沙发自己睡去!”
门内传来女孩嫌弃的声音。
楚小苏:“……”
少年失落地走到楼梯口,却发现付以正站在另一间房的门边嘲讽地看着他。
楚小苏心里有点郁闷,气呼呼道:“你笑什么?”
付以道:“十三十四了,又不是三四岁,一天到晚想要跟异性一起睡,你真是没断奶的孩子么?”
楚小苏道:“景书是我姐姐,为什么不可以一起睡?!以前景书姐姐在我家养伤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可以钻她的被窝!”
少年眸色微闪,抓住里面的关键词:“养伤?”
楚小苏道:“以前受过伤,在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他得意道:“我都跟景书姐姐一起睡过,你没有吧!”
看着面前少年精致白皙的脸上有了片刻寒冰,楚小苏虽然心里发怵,但是能气一气付以,他还是要说:“而且景书姐姐跟我说了,你不会在这里长久住的,等你把钱换完了,半年时间到了,她有的是方法赶你走!就算上了户口,也能给消掉,再转到别处去!”
的确是景书说过的话,那时候一气之下说的,竟然被楚小苏一直记着呢。
果然,这句话说完,付以的面色更加苍白冰冷了。
少年冷冷看着楚小苏,慢慢地,从门口走到了他的面前,垂眸,道:“说过的话,总能随着时间改变。”
楚小苏听见付以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看见他精致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到过的阴暗和深幽,“我告诉你,说不定半年以后,是景书,求着我不要走。”
“还有,”付以红唇微勾,他微微眯起眼睛,夜色中,少年咧嘴轻笑的表情让楚小苏感受到窒息般的压迫感,只听他道:“你给我注意点,别缠景书太近,你跟她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现在——”
少年的笑声回荡在楚小苏耳边,低哑又深沉,“她是我的了。”
付以从小就喜欢抢走别人的东西。
因为,他自己没有。
在实验室里,好不容易被看护员从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带了出来以后,他便被单独隔离开了。
一个人,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能玩什么。
每天面对的,只有看护员,他唯一的看护员。
某一天,他看着那扇从自己进来以后便再也没有开启的门,心下一动,便道:“叔叔,我想出去。”
毫无疑问,他被拒绝了:“不行。”
即便在怎么言听计从,可是对于少年要出去这件事,几乎所有被能力影响的人都是选择拒绝的。
“可我能做什么?”付以道:“我想除了待在原地,再做些别的事情。”
看护员道:“你可以看书。”
“书?那是什么?”付以问出这个问题。
于是第二天,看护员送来了书籍。
从最简单的拼音识字开始。
实验品必须配合每周一次的能力检查和基因观测,其余时候,各个编号的看护员会解决他们的一切需求。
付以爱上了看书,他总能从书里面找到很多的乐趣。
可是将看护员送来的书都看完以后,他的乐趣便消失了。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么?”付以问道。
看护员说:“有。”
“我能见见他们吗?”找个别人说说话也可以。
喜欢上了少年的男人对他有极强的占有欲,他可以满足他索要东西的需求,但他无法忍受少年对别人说话。
“你能看,但是,别人无法看到你。”男人道:“你是被单独隔离开的,你不可以和别人见面。”
四岁的小孩抿着唇,最后,点下了头,“好。”
从此以后,他的房间出现了一块小屏幕,小屏幕能看见“广场”上一些孩子玩耍的画面。
所谓“广场”,便是实验品们在参加完一周的测试以后,可以获得半天在一个空旷空间里和其他实验品一起玩耍的机会。
可是这个“广场”,付以却无法去。
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只能待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透过屏幕看着其他人。
也就是这时候,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变化。
凭什么他不能出去?
为什么这些人是成功的实验品,而自己,就是失败的?
四岁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嫉妒的情绪。
他眼红外面可以自由玩耍的人,更对他们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恨意。
大概是因为——
自己不能。
忽然一天,他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孩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对背着他,正在看一个画满了图画的画本。
由于离监控很近,因此付以能听见里面小孩清脆的笑声。
“这就是大海吗?真好看,十一号画的好棒!”
这个画本不止一页,还有好几页,画着的也不止那小孩口里的海,他还能听见他说有关“日落、峡谷、日出”亦或是“雪山”之类的词汇。
付以对那个画本产生了好奇,他忽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渴望。
——他要。
他也要。
为什么自己没有?
他一直都什么都没有,别人总能获得他所渴求的东西。
因此他第一次对看护员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个画本,拿过来。”
付以听着那小孩发出的笑声,看着屏幕里的画本,以及小孩像是如获至宝般将画册捧在手心里的动作,他说:“我也想要。”
看护员顿了顿,说:“可那是——”
付以打断他,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就这么用漆黑的眼瞳凝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再度重复:“我说,把它拿给我。”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房间里——
“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所以,叔叔,将它,拿、给、我。”
第二天,付以得到了这个画本。
屏幕里,失去了画本的孩子掩面哭泣着,那一瞬间,看着哭泣的人,小孩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快意。
因为,他终于拥有了。
付以抱着画册,露出了十分恶劣的笑容,即便别人看不见,可他心里依旧在得意着。
“现在,它是我的了。”
从别人手里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能得到了。
他不再是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抢来的,那也永远都属于自己。
翻开画册,第一页,是美丽的日落。
夕阳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黑色的鸟逆光而飞行。旁边有人用钢笔写着一句话——“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很清丽隽秀的字体。
付以摸了摸,他很喜欢。
第二页,是美丽的雪山,就像圣洁的殿堂,能洗刷一切负面般柔和温暖。
第三页,是日初,新生的太阳一半隐藏于山中,一半露出了头。它的颜色较淡,但是别样清新秀丽。
而第四页,则是那小孩口里不断念叨着的大海。
一片碧海蓝天。
黄色的沙滩,碧蓝的海水,高大的椰子树,还有美丽的蓝天,海鸥在天上飞翔,它们张开翅膀,朝着自由和希望,飞向了属于它们的永恒天空,与白云伴舞,与太阳齐肩。
自由。
这是付以心里兀自涌现出来的词汇。
就像一颗种子,种在了小孩的心里,等待着它生根发芽,冲破土壤,不断的茁壮成长。
第二天白天一早,卫生站里忙坏了。
因为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这里,排着队,等待打针。
还是狂犬疫苗。
赵奶奶和另一位医生爷爷一大早就赶紧给人消毒包扎伤口,然后让景书骑摩托车到镇子上的大医院去拿点疫苗注射液回来。
于是昨晚没睡好的景书又不得不早起,骑上心爱的烂摩托迎着晨风一路奔向镇子。
村初中校长听说了昨晚张叔他们屠狼这回事,赶紧又给学校通知,让再放一天假,直到安全隐患彻底消失。
因为昨晚还有几只狼逃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
骑车到镇子上,还得顺带给家里俩孩子带点儿早餐回去。
景书从医院里拿了药,又去一趟常去的早餐铺子,路过之前钱阿姨的服装店时,忽然被老板娘叫住了。
她看上去恢复的还不错,面色红润有光泽,莫名感觉比以前年轻了不少。
“等等景丫头!”老板娘道:“过来,我这儿有点东西,你给带回去。”
景书下了摩托,走到她店门口,嘴巴里含着根油条,含糊问道:“啥东西?”
老板娘从柜台里拿了个盒子出来,笑眯眯地说:“快十八了吧?”
景书点头:“是啊。”
她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是李大婶儿写的,捡到她以后,李大婶儿把她的生日定在了捡她的那一天,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老板娘把盒子给她:“快十八,就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可以穿了。”
景书低下头,看了眼印着奇怪花纹的盒子,把早餐放在柜台桌上,然后拿起它打开。
下一秒。
景书的脸爆红了。
“不、不是!您给我情趣内衣做什么呀?我胸平,这么大号的罩子根本穿不了啊!”
老板娘却道:“穿不了没事儿,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她从柜子下面又拿出一样东西。
“把这个贴在胸前,再穿内衣不就行了?”
景书看着这东西,就像一个硅胶假体一样,一时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却难以言表,于是想了想,最终千言万语汇做两个字——
卧槽。
景书:“……那啥,不、不用了吧……其实里面的小裤裤还挺好看的,我……就要这个行了吧?”
钱阿姨见她两色涨红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把裤子拿去,你也该换换样式了,别总是穿着你那幼稚吧啦的儿童小裤裤,什么叮当猫布朗熊啊,都多大了,我侄女十五岁都知道买蕾丝边的裤子了!”
景书:“……”
您侄女真棒。
一路骑回家,感觉口袋里的小裤裤比早餐豆浆还要烫手。
回去以后先得要去趟卫生站,把疫苗注射液给送过去,张叔他们正在嗦米粉,一大清早成群的男人们个个衣衫不整,蹲在卫生站的走廊里嗦的声音飞起。
“景丫头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张叔笑道。
景书摇头:“我辛苦啥呀,你们才是,大半夜的跟狼群搏斗,幸好有枪,不然后果真不敢想象。”
说道枪,张叔这时候不得不夸一夸队伍里的王叔,“可以啊兄弟,昨晚你那枪技神了!爆头一枪一个准!”
王叔尴尬一笑,“可我总感觉我没打中,好像有人在我后面帮我打一样。”
景书摆手跟张叔一并夸道:“王叔谦虚了,可以啊!咱村隐藏神枪手,高手在民间啊!”
王叔:“……”除了尬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晚那个出意外的村民已经送回家去了,虽然尸体破烂,但好歹还有个人样,是邻村的人,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这次意外让所有人实际上都非常难受,村委出钱给帮忙办理后事,老母亲也有村委的人每天上门照顾安慰。
景书从卫生站回家后,把早点放在了桌子上,楚小苏还在沙发呼呼大睡,看来昨晚真没怎么睡好。
楼上传来开门声,过了一会儿,洗漱完换好衣服的付以走了下来,景书悄声道:“你们校领导通知,今天放一天假,让你们在家里好好复习。”
付以道:“好。”
他看着景书脱下衣服,一大早就出去跑车,自然衣服有些凉意,而且这是本来该要洗的,因此少年伸手道:“给我吧,我拿去于是洗衣机那里。”
景书交给他:“行,记得洗干净。”
她把早餐袋子打开,豆浆油条包子和咸菜稀粥都一一摆好。
可是就在少年摸她兜里有没有遗漏东西的时候,景书看见他的动作,赫然瞪大眼睛道:“等、等等——!!”
可是为时已晚,少年已经把兜里揣着的情趣小裤裤给摸出来了。
付以:“……”
景书:“……”
相顾无言,唯有尬千行。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