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医院有专门为家属加床的房间,舅妈就住在医院里,以便第一时间可以得到及时的消息。
冷言坐在凳子旁,看着舅舅那被炸得全是疤痕的手臂,心里一阵抽痛。她抓着舅舅那满是茧子,骨节突出的手,看着舅舅那长年在矿上工作,被折腾得皱纹里似乎都是煤灰的面孔,喃喃地说:“舅舅,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说过,要等着哥哥回来……你还说过,要看着我结婚,要给我当证婚人的,你不能食言,大丈夫说话可要算话的。”
舅舅躺在病床上,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在冷言的记忆里,舅舅就一直是一个乐观的人,矿上工作再苦,他也没抱怨过一分,回到家,总是笑嘻嘻的。每次舅舅一回来,舅妈就开玩笑地说:“咱家的弥勒佛又回来了!”
以前,每年寒假,暑假到的时候,舅舅就会把她接到自己家。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她在舅舅家过得乐不思蜀,爸爸妈妈来接她,她死活不肯回去,嚷着要和哥哥读一个学校,就可以在舅舅家长住了。
后来,她终于可以在舅舅家住下去了,因为,自己已经没了家,没了父母。舅舅为了可以给她一个安心的环境,在她上高中那一年,搬到了S市陪读,直到高中毕业后,她考上了大学,才又重新搬回了W市,回到了他们的老房子里。
虽然她没了父母,但是舅舅宠她,舅妈照顾她,哥哥也关心她,她从来没有失去过一个家的温暖。在她的心里,她对家的需求还是完整的。
记得父母走的那一年,舅舅说过,“言言,以后,舅舅家就是你的家,舅舅和舅妈会像你的亲生父母一样对你好。”
他们确实做到了。
舅舅家不算很有钱,全家都靠着舅舅在矿上卖苦力生活,可每年,舅舅都不会忘记她的生日。她还记得高中毕业那一年,舅舅为她的生日,买了一个她很爱的歌手王菲的专辑,还笑呵呵地说:“再过几年,说不准,我们言言也能出新专辑了。”
她真是很没用,学了四年的音乐专业,选秀脱颖而出的她,竟然沦落到一个唱片公司都不愿签她。
她知道,舅舅不会在乎她以后会不会出名。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舅舅喝醉了酒,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竟然不争气地哭了起来。他说,自己是从小被姐姐带大的,姐姐对他的好,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还认真地看着冷言说:“言言,舅舅不希望你以后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找一个爱你的人,不要像你妈那么辛苦,一个女人,整天在矿上和男人一样奔命。”
冷言的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自己的奶奶当时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借了高利贷,妈妈无奈,为了还债,才选择去矿上工作,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工资相对于其他工作,要高很多。
说实话,舅舅是有些怨念冷言的爸爸的,但是,爸爸和妈妈同时出了事,他再多的怨,也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