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府里藏着掖着,是因为打算跟他竞争四皇子的助力吗？
元春要被许配给裴昭？
听起来是王夫人不许叫人传播流言的理由。
怕他有所防备,怕他从从中使坏？
还真是……了解他！
贾琏心头无名火冒起，有心去找裴昭说个明白，来不及行动,衙门里已经先乱城里一团。
今早小朝,皇帝无缘无故昏厥了过去,如今裴昭还在宫里,张显知回来时告知众人此事，衙门上下登时炸开了锅。
要说今上虽年老后待下优渥过度造成国库空虚，但登基几十年，一直勤勉政事，总体来说,是个难得的有为之君，如今这一病，实在牵动人心。
最重要的是,当今如今五十有二，膝下成年皇子六人，俱都各有优缺，因此皇帝一直没有立下太子,以前皇帝身子康健还好,如今他若不好，储位未决,这将来,必是大祸！
一时间,人心动荡。
裴昭呆在乾清宫里，屋子里，除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其他所有皇子都来了，大家静坐一起，默默等候着内屋御医的答案。
从早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有余，皇帝还没有清醒。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身体不适了，而是真的身体出问题。
都说病来如山倒，皇帝平时一副龙马精神的样子，如今突然发病，实在叫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皇帝身体一直都不好，只是在隐瞒众人？
裴昭冷眼瞧着，自己几个兄弟虽然努力克制，但偶然间透露了几个神色，就知道，这天，要开始变了。
皇后从里屋出来，后面跟着太医。
所有皇子站起来给她行礼，皇后摆摆手，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示意太医说话。
御医给出了不好的消息：“皇上身体常年劳累，如今隐隐有中风之兆……”
话音方落，底下几个皇子，都已经变了颜色。
“父皇！”
二皇子裴晗满面悲痛，就要往里屋走。
大皇子裴时一把拦住他：“父皇还没醒呢，你去里面吵什么吵？”撇撇嘴，“满屋子兄弟都在这儿，你装什么孝顺？”
裴晗大怒：“当真是心中有佛所见是佛，你自己心存不良，看谁都藏着歪心思？本王可不是你。”
眼看着两兄弟有大打出手的意思，皇后当下黑了脸，大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父皇如今还没醒来，你们两个当儿子的就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裴时裴晗互相怒视，很有些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架势。
皇后气得身子都抖了，裴昭眼看不好，赶紧上前去拦，下面五皇子裴暎和六皇子裴晖也赶紧上前拉架。
裴时虽然是气不过，但眼见如此，到底是偃旗息鼓。
倒是裴晗，大抵是一直被皇帝宠爱，平素也被透露点口风，这档口，居然不但不冷静下来，反而叫嚣道：“父皇如今昏迷，我这在外头担惊受怕，不过想进去看看父皇，母后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言语间，并无多少尊重。
也是，皇后无子无宠，不过白占了个一国之母的头衔，他又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皇后气得脸色刷白，站在那里是摇摇欲坠，裴昭赶紧上前小声劝慰，皱眉看着裴晗。
裴暎裴晖面面相觑，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裴时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皇后素来温和的脸上多了几分怒色：“好好好，怡亲王这是觉得本宫不该管束你啊！”她还要说什么，里头却传来了些微的动静，一会儿，皇帝身边留守的小太监匆匆出来，回禀说皇帝醒了。
这会儿大家再顾不上争执，赶紧进去看望。
皇帝虽然精神头还不大好，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众位皇子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庆幸之色。
开始的那点小事就这样被轻轻揭过，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裴昭这边麻烦事不断，贾琏这边也不得清闲。
衙门里吵吵嚷嚷了一天，谁都无心差事，好容易挨到下衙时间，贾琏这边却收到信，程怀旭从边关回来了。
离程怀旭离开自己身边一年多了，以前那点子尴尬早就消散，贾琏再见到这个从前的小厮时，却差点没认出来人。
记忆里，程怀旭是个斯文沉默的少年，可这次再见，程怀旭却足足瘦了一圈有余，脸黑了，也粗糙了，除了一贯的沉默，更多了几分如刀剑出鞘般的锋锐之感。
贾琏不由皱眉惊道：“怎么你去了趟边关，就变成这样了？”不由大是懊恼，“这一行，我早知道不轻松，不想你却变成这样，要是程管家知道，不知道多心疼。”又问他可回家去过，得到了否定了答案。
“家里人多口杂，不方便！”
程怀旭解释说道：“这一路我们遭到了许多阻拦，我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暂时，我没让任何人知道我回京了。”
贾琏这才想起来，他是铺子的人偷偷叫来此处的，当即严肃了脸庞，听程怀旭仔细说起他一行的遭遇。
程怀旭自打离开贾琏身边，先是在京里铺子做了一段时间，后来件贾琏暂时不会调他会去，就有心想立个功。
贾琏的生意在南边铺的很大，但北边却没什么势力，程怀旭干脆就主动提出要去西北那边走走。
他知道贾琏跟王子腾关系不睦，手底下的人对王子腾的监控也从来没断过。
刚好西北多皮毛药材，他就干脆往那边跑。
大半年下来，倒也去过两次边关。
他带去的货好，价格实在，那些边境百姓都爱跟他手下商队做生意，后来还被介绍着跟几个小部落的人做了两次交易，彼此都是心满意足。
良好的信誉让程怀旭在边关小部落那里名声很好，口口相传之下，一些大部落的人也来打听消息。
就这个，让程怀旭发现了不对劲。
“边境走私一直很猖獗，这点不稀奇。”程怀旭说道，“可是我去部落交易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们佩戴的武器，那是精铁打造的，非常锋利。这很奇怪。那边缺铁缺铁匠，这样好手艺的刀剑，只有咱们这边才有。之前就有人跟我打听过看我能不能弄来铁器，我根本没敢应承，可如今，却有人私自贩售武器，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程怀旭私下找人查探，发现这批武器数量还不小，就他知道的，最少四五个大部落的战士都配上了这种武器。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边关守军跟这些人进行的交易。”程怀旭皱着眉头，跟贾琏说道，“少爷可知这守军将领是谁？”
贾琏想到薛家看到的那些账本，福灵心至：“是王子腾？”
程怀旭点头：“正是。而且我发现，几次蛮族骚扰边境，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气势汹汹，但双方交战，并无太大伤亡。而每次骚扰之后，几个部落就会扩张一点，而守军这边，王子腾就会受到嘉奖。”
贾琏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王子腾在边关，这是养寇自重？
“不对，王子腾才去边关一年多，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控了整个军队。除非……”这支军队一直都跟外头蛮族有联系。
可这支队伍，是大皇子的人！
贾琏回到家的时候，迎春跑出来，撅着小嘴不满地看着他。
贾琏好笑地问她：“我们迎春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迎春不满地抱怨：“二哥说好了要常来看我，可怎么回来了这么久，只来瞧过我一次？而且每天早出晚归的？”
贾琏少不得给她赔不是，哄着她说了好些好话才把人逗乐，无奈道：“我也想多陪陪迎春，只是实在差事太忙，脱不开身，妹妹大量，就原谅我吧。”
迎春最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才来找的贾琏，这会儿被他一哄，再这么一说，反而懊悔起自己不该来烦贾琏：“父亲早就说二哥忙，是我太不懂事了。”
贾琏这会儿反而回过神来，迎春从来不是个粘人的孩子，以前哪怕再想他，也从来不会来打搅他，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问迎春，迎春还不肯说，叫来嬷嬷一问才知道，今儿在玩的时候，小姑娘被二房的探春给挤兑了。
说起来，探春比迎春才小两岁，可性子却比迎春强悍多了。
府里如今几个孩子，迎春、宝玉、探春、还有个走路都不稳的贾环，三个大点的孩子便被凑到了让一起玩。
迎春已经懂事了，知道大房跟二房关系不好，对宝玉就冷冷淡淡的，宝玉是个好性子，也不恼，但吃了几次冷脸，便跟探春关系更好些。
探春也不知道是不是庶女的原因，懂事地特别早，虽然是妹妹，却很护着宝玉，把宝玉哄的很开心。
今天三个孩子一块儿在院子里，几个嬷嬷和丫头看没什么事，就在一块儿聊天，迎春自己拿着贾琏给带的一套金陵瓷娃娃玩。
那瓷娃娃是贾琏这次新给她带的玩具，他找人专门烧的，有点像后世的芭比娃娃，虽然关节不会动，但是活灵活现，或笑或怒，或坐或卧，还给配了一座缩小的宅院和无数精致的衣裳，可以由着迎春的心意打扮玩耍。
迎春极喜欢这套玩具，今天阳光好，才让人搬到院子里去玩的，本来也有意思跟弟妹分享。
谁知却是遭了探春的妒忌。
她名为府里三小姐，但吃穿用度比迎春是天差地别，今天又看到这样精巧的玩具，更是把她比的可怜。探春一时气恼，就摔碎了个娃娃。
迎春气急了，那么好脾气的人，第一次对着探春发了火。
探春也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迎春发起脾气来那么凶，眼泪簌簌直落，又委屈又生气。
这就不得了。
宝玉最是怜香惜玉，小小年纪却已经会护花，看探春哭得可怜，便出来劝架，说探春不对，但都是自家姐妹，别伤了和气。
只是大家都在气头上，又都是孩子，哪里冷静得下来，迎春一时气起来，就撞了探春一下，探春回手——谁也没料到，把宝玉给撞摔了。
“然后二夫人刚好看见了。”
嬷嬷想到当时那场面，现在还是后怕。
王夫人的表情那时候看起来恨不能要吃人的样子，亲自抱起宝玉，也不听两个小姑娘的解释，抱着孩子便扬长而去。
倒是周瑞家的，留下来对着两个孩子好一顿冷嘲热讽，探春还是其次，主要是冲着迎春说的。
什么一个庶女，母亲出身卑贱，早早死了可见是个没福气的。一出生就死了母亲，可见是个命薄的。亲生父亲都不喜欢，可见性格也是有问题的……
反正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迎春当时就哭了，只是周瑞家的话说的难听却不带一个脏字，迎春又是孩子，实在找不到话来辩驳，回到屋子里就大哭了一场，吵着嚷着要哥哥。
这是被打击到了，要来找最亲近的人来抚平心底的害怕。
贾琏怒火中烧，拉着迎春好一通哄，背过脸去，眼底凶光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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