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苏幕遮》。````”他一语中的。
“没错。”
“怎么联想到这首词?”
“据说词中的山正是泰山。”
“噢,”他点头道,“果然男女大不同。”
“怎么了?”
“同样立足山顶,我看到的是大好河山,你感受的是蓬莱仙境;我想到的是豪情万丈的杜甫,你忆的是羁旅相思的范公;我感悟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体会了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还有一点,”我笑道,“你是徒步攀藤,我是索道缆车。”
“正是。”他也笑了。
“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有眼不识泰山。”
“不算命了?”他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们正处于一个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
“所以呢?”他好笑道。
“所以我们崇尚科学,反对迷信。”我义正言辞。
“之前谁算命来着?”他以眼还眼。
“之前谁摊开手掌让我打来着?”我以牙还牙。
“噢对,”他重新伸手到我面前,“这次不许打岔了,来吧。”
“这是个约定。”
“是个约定。”他坚定不移。
他说从此后,我的一切都与他相关。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记住了。
我拿起桌上光洁如新的银色汤匙,轻轻地击打着他的掌心,一下,两下,三下,落定!我正欲收回勺子,哪知他不放反握,立即合掌握拳,将勺子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我拔出勺子他紧紧抓住;我向外抻拉,他牢牢不放,我这厢拽他那厢扣。
仿佛他手里紧紧握住的不是勺子,而是我的手。他抓住的,他握住的,他牢牢扣在手心里的不是这个勺子,而是手执勺子的这个人。
我抬头迎上他注视的目光。他的眸子乌黑光亮,他的双眼清澈澄明,他的眼神柔情似水却又骄阳似火。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两相望间,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我在心之土壤里埋藏了一粒小小的种子,我不知道这粒种子的具体名字,只知道它代表了全部的热情和纯洁的真情。它没有发过芽,它没有结过实,它虽不曾荒芜,却渐渐暗淡。一天天一年年,直到这一刻,它的周身充满了喜乐的泉源,它的四围洋溢着幸福的愉悦,它势如破竹涨势迅猛,它摇身一变化为一朵甜蜜之花,这多花的名字,似乎名叫爱情。
“女士先生,您的爱尔兰咖啡三重奏。”
“咣当”一声,勺子从我们手中滑落,掉在餐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请品尝您的第一道饭后甜点。”侍者眉开眼笑地丢下这么一句,怀着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偷笑退下。
“他真扫兴。”他恨恨道。
“他没眼色。”我悻悻道。
“他是故意的。”
“他是有意的”
“他不怕失业?”
“他不怕解雇?””
“他为了上菜。”
“他等了好久。”
“他偷看好一会儿了。”
“他瞧着有一阵儿了。”
“他觉得我们搞笑。”
“他看我们好玩儿。”
“他没有恶意。”
“他是个好人。”
“我要加倍给他小费。”
“我要感谢他的服务。”
“他来了。”他指指我身旁。
“啊?”我拍拍胸口,“您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您们偷偷说我坏话的时候。”侍者慈眉善目,笑容满面。
“您为什么打扰我们?那是我们的重要时刻!”他强忍笑意质问一旁站立的侍者,理直气壮。
“因为我和那群老家伙打赌。他们说你们两个在手牵手,我觉得你们两人在抢勺子,他们说我傻,我说他们瞎,于是我就来探查真相,果然让我说中了,你们俩是在抢东西。”
侍者才不怕他,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仿佛看他的孩子。
“他们赌输了。老伙计,你的奖品是什么?”他调皮地问着侍者,好像老朋友。
“就是这盘巧克力布丁塔,这是我的战利品,我转增给你们。”
他微笑躬身,将这盘额外赠送的另一道甜点摆放在我们眼前。一尘不染的白色骨瓷盘中盘里,盛放了两粒精致的巧克力布丁塔。
“这道巧克力布丁塔由巧克力酥和黑加仑子果酱制成,馥郁香浓,回味无穷,就像爱情。”侍者规规矩矩地报上了食材,末了又加上一个动人的比喻。
“谢谢你们,谢谢你。”他郑重致谢。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侍者含笑退下。
来自陌生人善意的祝福,好似巧克力布丁塔的香气,郁郁浓香,绵绵悠长。
“我们又多了一道甜点。”我的声音带着感动。
我们的爱尔兰咖啡三重奏丝毫未动,现在又赠送了我们这道巧克力布丁塔,今天的我们,真是口福不浅。
“这就是美国人,都说他们无情,其实也有情;都说他们冷血,其实也热血。这就是崇尚公平,崇拜英雄且人性化的美国人。”他用餐刀切了一角布丁塔。
“他刚刚说’allshallbeell,andjackshallhavejill’。”我亦叉了一块布丁塔。
“一切都会好起来,杰克也会拥有洁儿。”
“是有情人的终成眷属的意思吧?”我确认道。
“这是一个俗语典故,最初是法国大革命时代的歌谣。杰克暗指的是国王路易十六,洁儿指的是他的妻子玛丽皇后。后来经过英语国家的演变,杰克和洁儿象征金童玉女,这句话成为一句积极向上的美好祝福,便是你所说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好,”我品尝道,“好稥。”
巧克力布丁塔浓香甜蜜,空气中充满蜜糖的香味,轻轻嗅一嗅,直把这甜蜜收进心里。布丁塔皮酥脆掉渣,黑加仑子酱酸甜开胃,这极甜极酸,香浓微涩完美交融,使得这道甜点出乎意料的好吃。我三口并做两口,一口气干掉了这道巧克力布丁塔。”
“这么喜欢?”他还在一口一口地吃着。
“你觉得怎么样?”我喝了一口水。
“不错,不过甜点好像都差不多。”哎,这就是男生。
“甜点各是各的味儿,怎么能差不多呢?差的太多了。”我纠正他。
“吃到嘴里都差不多,就是奶油黄油巧克力再加各种口味的口感,再加上万变不离其宗的原材料面粉鸡蛋和各种糖。”
“这……当然啦,甜点嘛,自然是甜甜的味道,奶油的味道,巧克力的味道。”
“还有发胖的味道。”他坏笑道。
“谁说的?让人发胖的根本不是甜点,而是无节制的暴饮暴食。我就没见过一个正常吃饭的人是大胖子的,再说了,只要不一天三顿把甜点当饭吃,偶尔一次根本无关紧要。”我反驳道。
“你倒心大。大家一起吃饭时,多少女生看到甜食像看到仇敌似的。”他好笑道。
“没有女生不爱甜点。我是说那些真正丝滑香醇的高级甜品,而不是用糖精勾兑出来那种死甜死甜吃一口就齁的人胸闷的糖点。”
“马卡龙就是。看着那么小一个圆饼,没想到威力那么大,甜腻的好像糖精中毒,太齁了。”
“哪家的马卡龙?”真正的马卡龙没有最甜,只有更甜,这倒是真的。
“就是那家巴黎百年名店,好像叫dalloyau,在香榭丽舍大道。”
“你买的什么口味?”
“店员说盒装是一盒八个,我就付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好吃吗?”
“太甜了,”他皱眉道,“我一口塞到嘴里,结果腻的我立马买了杯浓缩。”
“马卡龙本来就是配茶或者配咖啡。”
“甜甜圈也甜,尤其是美国的甜甜圈,但是也不至于齁到呛喉咙的地步。”
“这么甜,看来是正宗的马卡龙。”
“不仅难吃还贵,一小盒差不多20欧。”
“买贵了,不过可能是因为在巴黎,又是名店。”我啧啧道。
“从此后我就不碰马卡龙了。”
“那剩下的马卡龙你怎么处理了?”我聊天道。
“后来我就随手送给酒店的门迎了。”
“甜点对于你来说就是浪费”我取笑道。
“差不多,反正我身边的男生们没几个吃甜食的,倒是都离不开肉。”
“这就是男生,肉食动物,不像女生有两个胃,一个装主食,一个装甜食。”
“你呢?你有几个胃?”
“最少两个,没看我都吃完了?”我向他指指我的空盘子。
“这些都是你的。”他指了指还没来得及开动的爱尔兰咖啡三重奏。
这道爱尔兰咖啡三重奏由爱尔兰咖啡、咖啡舒芙蕾以及咖啡曲奇组成。
爱尔兰咖啡已然恒温,由瓜那巧克力、咖啡牛奶和碎榛子片以及粽糖制成;咖啡舒芙蕾盛放在蛋形器皿中,上面撒了一层层雪白糖霜;咖啡曲奇外观普通,仔细看却有现磨咖啡颗粒混合其中,独特新颖。
“我负责解决我的,你负责你的,我可吃不下双份。”我摇头道。
“我尝一口吧,这可吃不完。”他耸耸肩。
“每样这么小一块,一口就吃掉啦。”我好笑道。
“有心无力。”他面有难色,“咖啡倒能勉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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