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姜素锦下了马车,一袭紫袍的公玉玦站在门前,身子沐浴在晚霞下,眸里的光彩让天地都失色。
姜素锦眼眶一红,却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公玉玦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脸上的笑容渐深,却勉强至极。
公玉玦握住她的手,关切的目光再明显不过,“手这样凉,不舒服?”
姜素锦轻轻摇摇头,眸子微微弯起,却失了光华,“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我们回去。”公玉玦搓了搓她的手,凑到她耳边,有些暧昧的说道,“我帮你暖身子。”
姜素锦没有应话,有些无力的朝公玉玦笑笑,随着公玉玦迈开步子,脚步却是一深一浅,公玉玦发现异常,停下来,直直的看着她,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姜素锦摇摇头,“应该是崴到了,没什么大事情,我回去休息就好了。”
公玉玦面色微沉,蹲下身子,将她的裙摆提起一点,露出脚踝,一片红肿。
姜素锦一怔,许是没想到刚才公玉芡推她的一下会导致看起来这样严重,将脚收回,隐于裙中,公玉玦站起身,问道,“伤的这样厉害,我若不发现,你就决定不说了?”
姜素锦被说中心事,垂眸,弱弱的说,“其实不是很严重的。”
公玉玦睨了她一眼,在她身前弯下腰,说道,“我背你回去。”
姜素锦犹豫了一下,笑开,攀上公玉玦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背上,声音软软糯糯,“你背稳我,我替你看路。”
公玉玦站直身子,笑道,“天还没有黑,你就想当我的眼睛了。”
姜素锦不置可否,将头埋在公玉玦的脖子里,蹭了蹭,有泪从眼角划落,滴在公玉玦的肩上,公玉玦未知,声音似温水暖人。
“好些了吗?其实能让我背,也是你的荣幸,这辈子,我就只背过你一个。”
姜素锦闷闷的应了一声,从公玉玦脖子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发扬的发丝,泪压制不住一滴滴的打落,咬住唇,无声的哭泣。
晚霞炫目,沐浴光华之下,两道身影越拉越长,有风吹过,安宁静谧。
凉月将身子趴在桌子上,有些阴郁,“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公玉芡怎么可以,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明明知道必定会是不好的结局,可看多了他们的美好,当现实袭来,却是残酷得不忍去接受。
公玉芡对公玉玦如何,凉月没有去探究,但从平日来看,公玉芡对公玉玦这样弟弟是真心疼爱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起了杀心,这样没有预兆,亦或者,他素日隐藏之深,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心思,若真是这样,果真应证了那句帝王心深不可测。
白笙见凉月郁郁寡欢,拂过她的发算是安慰,说道,“你觉得姜素锦会依照公玉玦的吩咐行事?”
凉月立即否定,看向时间轴,“我认识姜素锦虽然不久,但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公玉玦的事情来。”
白笙浅浅笑着,“果真是对落紫知根知底。”
凉月努了努嘴,不置可否,说道,“我总是觉得,就是公玉芡想要出兵黎国,也师出无名,姜素锦即使不依照她的吩咐,应该也不会导致卫黎两国再次交战。”
白笙对她的话很是赞同,如今卫黎休战还未一年,再次爆发战争也必须有一个理由,若不然,怕是会被其他国家所指责,不义之战,向来都是为人不耻的。
这一层,处于寻常人家的姜素锦应该是没有想到,若不然,也不会处于绝望之边的模样。
不知姜素锦要如何用一月去化解,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也可以毁灭很多,待到不得不真正面对的那一天,所做的选择,必定会有所伤。
十日,姜素锦无所动作,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夜半时分偶尔会哭喊着醒过来,每每此时,公玉玦便会将她搂紧怀里安慰,她哭得越发凶,公玉玦也耐心的任由她哭,折腾好久才会再次安静下来。
次日公玉玦问起她哭醒的原因,她也只是撞进公玉玦的怀里,说自己只是想家罢。
公玉玦不疑有他,抚摸她的发,哭笑不得,“我说过会带你去黎国的,不会骗你。”
可当公玉玦说出这话,姜素锦的脸又被泪水浸湿,公玉玦只能手足无措的安慰她。
姜素锦哭了多少次,公玉玦就手足无措多少次,只是无论多少次,他终究学不会淡然的去面对,或许真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每每她哭,他都无法释怀。
半月,微风拂人,公玉玦履行承诺,教姜素锦认字,由他们的名字开始。
公玉玦的字苍劲有力,宛若蛟龙,将他的名字学得如他的人,毫不拘束于笔法十分潇洒。
“你写写看。”公玉玦将笔交给姜素锦,笑道,“倒是没想到,你想认的竟然是我的名字。”
姜素锦在半月来难得真心笑出来,却又在晃眼见又消失不见,公玉玦见了,眉心微皱,并未说什么。
姜素锦接过笔,公玉玦握住她的手,手把手的教,笔落晕开墨水,让姜素锦的手随着他的手行走。
一字落下,公玉玦不是很满意的挑了挑眉,又继续将他的名字补全,完成之后,有些歪歪斜斜,并非是好看。
“好丑。”姜素锦嘟囔一声,对比了公玉玦所写的字,果真是云泥之别。
“是不好看,但可以学。”公玉玦似不忍打击她,看着歪歪斜斜的公玉玦三字,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一句话。
姜素锦不置可否,又自己沾了墨,将宣纸铺开,落笔却不知从何写起,犹豫了一下,看向公玉玦的字,照着形象写出来,效果比公玉玦手把手脚她写的差上许多,倒真是不堪入目了。
姜素锦眸子暗了暗,固执的再去沾墨,公玉玦抿唇,却是有些用力的拉住她的手,她手一抖,一滴浓郁的墨滴在宣纸上,形成一大点墨迹。
公玉玦终于还是问了,有些无力,“自你从皇宫回来,便整日闷闷不乐,是不是皇后对你做了什么?”
姜素锦眸里闪了闪,继而笑开,摇摇头,“皇后人很好。”
“你撒谎都这样让人一眼看透。”公玉玦将她的头扣在自己的怀里,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前几日我让人去皇宫探查,那日见你的,是皇兄。”
姜素锦手一抖,毛笔掉在宣纸上,墨迹扩散看里,越来越大,将宣纸的一半白染成黑。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一开始你要下嫁的人是皇兄,后来阴差阳错嫁给我,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这个夫君。”公玉玦将姜素锦搂得极紧,语气淡淡的惧意,轻轻叹息一分,如风拂过。
姜素锦伸出手环住公玉玦的腰,将自己镶进他的怀里,有哭腔夹杂,“我喜欢的人,我的夫君,只有你一个,我想要学会写你的名字,只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名到底什么什么样子的,我甚至都不知道。”
公玉玦眸子微微张大,猛的将姜素锦按在椅子上,唇覆上她的,浅尝之后是用力的辗转,唇齿相依之间,姜素锦的泪滚滚不断的落下,闭上双眸去承受公玉玦甚至有些粗暴的吻。
许是尝到泪水咸涩之味,公玉玦一怔,轻轻吻过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双眸,她的泪水,最终又把她紧紧搂住,力气不减分毫。
“我不理皇兄对你说了什么,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公玉玦气息有些絮乱,口气似孩子在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若不见,便会闹腾不止。
姜素锦将手环过他的背,头抵在她的肩膀,泪水似流不尽一般,沾湿了公玉玦的背,“我这一生,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无论发生什么,公玉玦,我都不会背叛你。”
姜素锦的语气坚定如山不能移,是诺言,也是事实。
他们的爱情由一开始的相见无言,到今日的痴情浓烈,一步步走来,是彼此不顾及一切的信念,不若昙花一现,只盼细水长流。
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预料,就如同公玉玦一直以来口中说的永远,他的永远,久久长长,可对于姜素锦来说,他们的永远,短短一瞬。
次日,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又降了一分寒,姜素锦至冬日落水,一直畏寒,在雨天更是会全身疼痛得厉害,甚至有时候连行动也不方便,只能躺在床上。
雪苑一直悉心照顾,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忙活得十分勤快。
姜素锦见她一直不断走动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终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雪苑与姜素锦已经完全熟络,此时姜素锦让她就着床沿坐下她也没有拒绝,面上是担忧,“夫人好些了吗?”
姜素锦苍白的面容无力的想笑,笑不出来,只能作罢,头看向床里,声音淡淡,“陛下有没有跟你说过何事?”
雪苑怔了怔,许是没想到姜素锦会主动剔提起公玉芡,虽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奴婢已经多日没有收到陛下的吩咐,想来陛下也不是存心想刁难夫人。”
姜素锦没有血色的唇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雪苑以为她担心公玉芡会再让她做什么事,想了想,安慰道,“当初陛下让夫人嫁给王爷,想必只是觉得夫人与王爷许配,如今陛下也没有命令下来,应该也是无事了,夫人与王爷一定可以百年好合的。”
姜素锦轻轻笑出声,无力至极,声音虚弱,“百年好合,是啊,百年好合。”
雪苑见她这样还想说什么,但姜素锦一脸的疲惫,已经将身子埋进被子里,也就主动退了下去。
“百年好合,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姜素锦细碎的声音从唇角溢出来,手颤巍巍的伸到眼前,一个瓷瓶紧握手中,一颤,掉在被褥上,微微陷下去。
姜素锦的眸毫无光彩,如暗夜无星,隐隐的都是悲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