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第一次见黎国公主姜素锦,凉月就不相信她是转世的落紫,后来见到与姜素锦一模一样的安竹,才知道,姜素锦不过是与安竹有相同容貌之人罢了。
黎国姜素锦虽多才多艺,是名动天下的才女,但少有人知,她亦向来是娇纵蛮横之人,当知道自己成为和亲的人选时,不顾自己担负一国公主的责任,想尽各种各样的法子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而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主张和亲之事的黎国君主姜潋。
姜潋素来疼爱这个同胞妹妹,做出和亲也是无可奈何,但姜素锦不肯成为和亲人选,以死相逼,将他置于两难之地。
一边是他肩负的国家,一边是他自小疼爱的妹妹,一人可换万人性命,孰轻孰重,一眼可看穿,但终究下不去手。
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终于是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出现。
有臣子来报,说是在民间看见与姜素锦一模一样长相的女子,或许可以偷龙转凤,李代桃僵,而安竹,就成了那个牺牲之人。
姜潋以安竹双亲性命相逼,十日的时光,安竹由一介平民之女摇身一变为一国公主,身份的转化,换来的,也是命运的不同。
至此,世上再无安竹,只有远赴卫国和亲,为国为民的素锦公主。
安竹的命运是注定的,若她不是落紫的转世,此生必然是平平淡淡,安安乐乐的过完。
十八年的时光,在平凡人家长大的安竹的容貌从未受人注意,最多也就是比寻常姑娘要漂亮一些,可当她的容貌与一国公主相同时,所要担负的也就与寻常人不同了。
在白笙和凉月再将她推向悬崖之时,她就已经没有转弯的余地。
所谓的臣子偶遇安竹,其实也不过是白笙和凉月安排的戏码,为接下来的和亲之路做好铺垫,导致今日的情形。
白笙看着沉思的凉月,将她圈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凉月,你要相信我,会过去的。”
凉月不想胡思乱想,害怕自己又往不好的方面想去,吐了口浊气,觉得她不应该太过于认真,便当看人家情情爱爱的小说看下去就好,虽然偶尔会流泪,但过程的美好却是让人向往的。
白笙一直都在鼓励她,她自然也不能表现出气馁的模样,嘴角漾开一抹笑,即使白笙看不见,也算是给自己一点走下去的勇气。
“我纵容心里不好受,但我既然已经相信你了,你还怕我再次反悔吗?”凉月语速慢下来,“我不会再反悔的,你放心,说过的话我都记着。”
白笙沉默了一会,伸出手与凉月十指相扣,用力一握,缠绕在一起。
此时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要有力,凉月闭上眼,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时间轴的景象一幕幕换过,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转眼十日已过,应毓被公玉芡调离姜素锦的身边,偌大的宫殿中,来来往往皆是陌生的面孔,张罗着姜素锦的婚事。
卫国君主的话,是不得不遵守的命令,姜素锦是,公玉玦也是。
自大殿上公玉芡决定将姜素锦下嫁公玉玦时,二人即使再不愿,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但与凉月猜想的公玉玦至少会婉拒一番不同的是,在公玉芡与他提及这件事时,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一口应下。
彼时,一袭紫衫的公玉玦,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举手投足却是贵族特有的儒雅,双手抱拳,毫不扭捏的向公玉芡所赐婚事道谢,声音爽朗略带低沉,“多谢皇兄成全。”
公玉芡将姜素锦安排在公玉玦身边,自有他的用意,可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公玉芡想要做什么,公玉玦又顺着他想要怎么说,无法得知。
只是在其中,最无辜也是最不可避免的,只有姜素锦,她别无选择,纵然知道前方是熊熊大火,会将她灼得体无完肤,她依旧没有退路。
宫殿之中,宫人将凤冠霞帔妥妥当当小心翼翼的放在案桌上,目光有惊艳,有羡慕。
十天十夜的赶工,一针一线的织绣,换来了一袭雍容华贵艳丽无常的嫁衣,顶级的布料,讲究的绣法,精致的图案,无一不彰显着公玉芡对这件婚事的重视。
在卫国无人不晓,公玉芡与公玉玦虽非一母所出,但自小长大,感情更甚其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公玉芡登位后,公玉玦不理朝堂,甘愿做一个闲散王爷,整日吟花弄雪,更甚,连上朝也极少能见他的身影。
按理说,公玉玦这样已经是十分不合常理之事,但公玉芡非但不理会,反而由着他,公玉玦不上朝之事也不去追究,甚至将京都风水最好的宅邸赐给了他,兄弟之情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公玉芡怒时可谓恐怖至极,可若说卫国有谁敢在公玉芡气极之时去打扰他,也就只有公玉玦一个。
据说那日,公玉芡刚刚得知朝中几个大臣在民间欺凌百姓,收受贿赂,就发了大脾气,下令将几个大臣全部打入天牢,继而就在御书房砸了许多东西,一天都没有进食。
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敢有人还上前去自讨苦吃,但偏偏公玉玦不怕。
傍晚时分,公玉玦进宫,独自一人进了御书房,不过一刻钟,公玉芡就宣了晚膳,二人大快朵颐,其模样,不复之前的怒气冲天。
公玉芡与公玉玦的情谊,可谓是皇家之中难得的存在,向来皇家只有尔虞我诈,只有阴谋诡计,二人却相处如寻常人家的兄弟,难能可贵。
而公玉玦与公玉芡相处之时,其动作坦然自若,不对公玉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确实是手足情深的模样,看得出对公玉芡的兄弟之情。
话虽如此,可凉月总觉得,公玉芡将姜素锦下嫁公玉玦绝对不会简单,他身为国主,纵然再疼爱自己的弟弟,也不会不顾他国议论,将二国和亲公主下嫁一个闲散王爷,用意究竟是如何,值得深究。
宫殿的宫人拉着姜素锦到凤冠霞帔面前,笑中喜气之意甚浓,“公主,你看,这是陛下让人送过来的,真漂亮。”
姜素锦怔怔的看着嫁衣,缓缓伸出手,却又收回,笑容浅浅不及眼里,声音淡淡,听不出喜与悲,“嗯,很漂亮。”
宫人显然对姜素锦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按理说,待嫁的女子都不该是这个模样,若没有期待,至少也得有点娇羞,她这样淡然,实在少见。
“公主,你可知,王爷是怎样的人?”宫人又拉着她坐下,兴趣极浓的想说下去。
姜素锦许是不忍拂她的意,轻轻摇摇头。
宫人立即眉飞色舞起来,面上带着痴迷的笑容,“说起王爷,三天三夜也不能说完。”
“王爷的容貌,无论哪一个女子见了都不得不夸上一句,不单说如此,琴棋书画,王爷也无一样不精通的,奴婢知道,公主是一等一的才女,郎才女貌,与王爷最是般配的了。”
姜素锦只是浅浅的笑,面上却依旧没有一丝向往,“当真,那么好?”
宫人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许是无奈,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益,努了努嘴,不再理会姜素锦,又往嫁衣的方向走去。
三两个宫人围在嫁衣旁边,许是想要动手触摸却又不敢,看着与姜素锦交谈的宫人走过来,纷纷凑过去。
“真是以为自己可以嫁给陛下,痴心妄想,就是嫁给王爷,也是委屈了王爷的,不识好歹。”宫人一边说着一般露出不屑的表情,拿眼瞥了姜素锦,划开一抹讽刺的笑容。
其他宫人见她这个表情,也偷偷看向安安静静坐着的姜素锦,面上转换表情之快让人哗然。
姜素锦不是不想搭理宫人,可她亦不能搭理,在黎国那几天,姜潋让人给她灌输了多少礼节,主仆有别,她纵然再多么想与宫人好好相处,也是不行的,这是其一。
其二,姜潋告诉过她,身为公主,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再开心,再愤怒,再伤心,无论是哪一面,都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她只是寻常人间的姑娘,这些事,她自然不懂,但当双亲的性命被人捏在手中时,再不懂,也是要按照要求一步步走下去的。
若今日真是姜素锦大婚之日,依照她未成为姜素锦,而是安竹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寻常女儿的娇羞,会不会感到不安,感到期待?
凉月不知姜素锦会不会是那个模样,但终归,剥夺她平淡生活的是自己,看着她明明心中所想却与行动不符,不能释怀,不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