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前,从花以楼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微微颤抖,“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让我找到你。”
那男子,分明是转世的容梧,一模一样的容貌,墨发紫冠,一袭黑衣,袖口,衣襟用金丝描了一圈。
许久,花以楼紧紧绷着似弓弦的身子微微轻动,接着挣脱男子的怀抱,转过头,一滴泪自眼里猛的落下,砸在了地上。
再看过去,她的眸陌生而冷列,恍惚那泪不是她而落,明明是哭,可却不似哭,再无泪,连声音也未有所颤动,“公子请自重。”
男子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指间微颤,“你在怪我,以楼。”
花以楼狠狠耍开他的手,决绝而残酷,音似琴声,明明那样好听,却不带一分情绪,吐出一个字,伤人至极,“脏。”
仿佛像为了证明真的很脏,明明抱着琴,却还是吃力的把手扣在被男子碰过的手上,披命擦拭。
这样的见面的情景男子明显没有料到,手自花以楼甩开后停在半空,嘴抿成一条线,受伤的表情毫无保留显示在脸上。
花以楼淡淡看了他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可那样的眼神,死寂而绝望,而后,抱着琴,离开了男子的视线,不留一丝痕迹。
凉月肯定,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若没有猜错,两年前,她下凡的那一次,便注定了今日的场面,这样想着,竟有些郁郁不欢。
男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嘴唇微微动了动,“以楼,我是伶年,你的伶年。”那样无助,那样悲恸,目光沉痛的看着花以楼离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碰碰男子,语气着急,“公子,我们出来很久了,要是让王爷知道公子来这种地方,奴才会遭罪的。”
男子收回目光,双手微微握成拳,冷冷看了小厮一眼,径直下了楼,出了醉花坊。
时间轴印幻出花以楼的模样。
她离开案台后,面色一点点苍白下去,直至毫无血色,脚步也越来越缓。
到了一个阁房面前停下,推门而入,关门的同时,整个人也随着门沿滑下,怀里的古琴摔在地下,发出一声巨响。
她将头埋在身子里,再抬起头时,满脸泪痕,片片晶莹挂在脸上,我见犹怜,红唇微微蠕动,看了许久,凉月才看出来,她说的是,“为什么你没有死。”
这句话让凉月琢磨不透,花以楼的性子虽凉薄了些,但看起来,她不似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么会心心念念要一个人死呢。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可偏偏白笙只是看着时间轴,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花以楼终于挨着门站起来,抱起琴放好,脸上又是一片冷清。
凉月实在不明白她的心思,一会哭得凄凉,一会又与没事人一样,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就连同样是姑娘的她也无法探究,特别是像花以楼这种情绪不流露于面上的女子,更是无从下手去了解。
她就像一个迷,这样的迷,除了凉月,自然也会有人感兴趣。
门轻轻被敲响,“以楼。”
花以楼抚摸着琴弦,擦干了脸上的“证据”,恢复往常,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面如冠玉,身量有些纤瘦,皮肤白皙,面带笑容,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花以楼不咸不淡的唤了句,“扶溪公子。”
扶溪笑笑,说道,“今日在案台,可有发生什么”
花以楼微微一怔,摇摇头。
“若是有人纠缠于你,一定要同我说,我一定帮你解决。”扶溪懒懒的倚在门上,抬眸看花以楼。
花以楼点点头,轻轻说了句谢谢。
可扶溪还是望着她,明显花以楼有些不解,问道,“扶溪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我都说了,唤我扶溪就好,你总是不听。”扶溪轻轻笑道,笑起来,却是带了与世无争的味道,“没什么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花以楼点点头,目送扶溪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扶溪走至转角,停住脚步,苦涩一笑,“终究你还是无法对我打开心扉。”顿了顿,自信的咧看嘴,外加吹了个口哨,“来日方长。”
凉月觉得这个叫扶溪的男子可能太过于自信了。
先不说花以楼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就是说花以楼与那个叫伶年的男子不为人知的过去,他要横上一脚,恐怕有点难。
何况那是容梧与落紫的转世,他们注定相爱,扶溪想进入花以楼的心里,是不会有可能的,若是有可能,定要劝他早些收手,毕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有些事恐怕我们错过了。”白笙轻轻说道,站起身,望向凉月。
时间轴突然暗了下来,凉月也不解的看向白笙,听他继续说道,“若要了解花以楼与伶年的过往,我想,或许可以下凡探究花以楼的记忆。”
“探究记忆?”这样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嗯,若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一头雾水不知所谓,你觉得呢”白笙问道,也不知何时,他也会询问凉月的意见了。
凉月表示赞同,这也是她心中所想,只是她没有那个能力,白笙有,做什么事也方便许多,只是这探究记忆,究竟要如何探究。
看出凉月的疑惑,白笙说道,“取花以楼一缕发及一滴血,我施法即可进入她的记忆深处。”
“那我们现在就下凡。”凉月急于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件事我去办就好。”白笙沉默了一会,盯着凉月的脸说道。
“为什么?”凉月不依,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她,况且,她也想接触一下落紫的转世。
“带上你不好办事情。”白笙给出了解释,可是明显不能使凉月信服。
“花以楼是女的,天尊你是男的,就是佯装醉花坊的恩客,按照花以楼的性格,也不会见你。”凉月条理清晰的分辨,“我是女的,接近花以楼一定比天尊你容易。”
说到这里,凉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作为一个烟花女子,纵然花以楼多么洁身自好,但是处于醉花坊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拒绝所有的恩客。
那么,为什么她能在醉花坊保留自由身,除非,醉花坊的老板默认,猛然,就联系到了扶溪。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真是没有想到,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男子,竟然会是青楼的老板,有些匪夷所思。
等凉月思索了一番时,白笙还没有做出决定,第一次见到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凉月觉得有些诡异,莫非有什么事是她不应该知道的
白笙终于是开口,“下凡可以,只不过,需带上面具。”
面具?她长的是有多难看,难看到需要带上面具的地步,凉月微微板下脸,拿眼睛瞪着白笙,“算了,我们干脆把她打晕,直接取头发和血就好了。”
白笙沉默一阵,明显还没有看出凉月为什么生气,轻轻说道,“取血必须在人意识清醒之时,不然秘术会失效,记忆也无法探索到。”
凉月很讶异白笙察言观色的本领,明明她现在是在生气,他却一脸风轻云淡的分析接下来的任务,最终叹了口气,说,“面具呢”
既然她这么丑,就如他所愿,不就是面具吗,带上去,或许还可以变成美人,想来也是划算。
可是凉月还是没有想到自己能丑到比面具还丑的地步,苦着一张脸问白笙,“面具漂亮还是我漂亮”
白笙认真打量了凉月一番,又看了面具一眼,微微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凉月瞬间就蔫了,乖乖认命把面具带上,也不管是何模样了,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然后就想起在人间时客栈老板竟然把她与白笙误会为未婚夫妻,这老板眼光得多差才能把云泥联系在一起
依旧是下凡必经的过程,风呼啸而过,二人却十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