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巨大的烟花突然自天际炸开,星星点点的光电四处迸发开来,恰似画师用彩墨将天际染红,形成一副美得不可方物的画像。
而画像中,那个女子,站在烟花之下,清秀的小脸染着绯红,眉头微微蹙着,黑白分明的瞳孔看着不远处,一身长裙在夜风微微飘荡,裙摆卷起丝丝尘埃,朱唇微抿,末了,轻启,不知说了什么。
一瞬间,夏欢言是感受到身旁两个男子的失神的,贝齿咬了咬有些苍白的下唇,用绣了茉莉的手帕掩在嘴巴,轻轻咳了几声,将男子的心神拉了回来。
东宫璟也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眼角微挑,笑意渐显,向夏初摆摆手,虽是责怪的语气,却不难听出宠溺,“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一刻也等不得,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有罪受了。”
“你嘲笑我。”夏初佯努,加快了脚步,心情似稍有好转。
如果顾流城是让夏初感觉如春风般温和的男子,那么东宫璟就似她日常的物件,虽然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但看得出,东宫璟确实是让她很自在,没有一丝拘束。
“本公子怎么会嘲笑佳人,你莫要诬陷。”东宫璟放声笑开,很自然的抓起她的手,避开路人的碰撞,“还是本公子牵着你吧,免得你这小身板被撞飞出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顾流城的眼中,他薄唇微抿,不知想什么,直到夏欢言碰碰他他才真的回过神。
“他们去放花灯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顾流城握紧夏欢言的手,恢复一贯的温柔。
“我想,回去我们初见的那棵大树下。”夏欢言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娇羞得把头低下。
“好,我们回去。”顾流城将她带近自己的怀里,吐气轻柔。
目光触及夏初与东宫璟刚刚离去的方向,不过一瞬,就收回。
东宫璟和夏初一离开就直奔卖花灯的小贩处,夏初想要莲花灯,东宫璟偏说她不适合,硬是把她手上的莲花灯夺过来和小贩换了孔明灯。
本来夏初被东宫璟夺去了莲花灯心中不快,东宫璟却一把将孔明灯塞到她怀里,唇边笑意渐显,“有什么愿望写上去,我帮你放。”
夏初不免问道,“你一个皇家子弟,怎么会知道孔明灯的作用”
谁知东宫璟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偏着头看她,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小儿,“皇家子弟也是人,怎么就和你们不一样了何况我可是。”
东宫璟突然住了口,不再说话,神色微微黯淡。
“可是什么”夏初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给你找火石和笔,你好好放你的孔明灯。”东宫璟又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形象,就是不肯继续说下去。
夏初也不好再问,人家告诉你是人家的事,人家不告诉你也是人家的事,难道人家不告诉你你还要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说吗,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虽然看得出夏初很想就这样强人所难一次。
夏初在写孔明灯的时候,东宫璟正在一边,她左闪右躲,就是不肯让东宫璟看她写了什么。
“不会是些见不得人的字吧。”东宫璟微微挑眉,调侃的看着她。
夏初脸一红,口气竟有些女儿家的娇羞,“要你管。”
东宫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末了,帮她点上火。
白色的孔明灯上娟秀的字体看不清楚,随着风越飞越高,摇摇晃晃的,好在是没有掉下来。
东宫璟目光幽深,看着夏初兴奋的咧开嘴,嘴角的笑意渐显,煞是俊朗。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东宫璟看了看月色,不禁提醒玩得忘我的夏初。
看着孔明灯悠哉悠哉的在天上飞,逐渐成为一颗不大的星点,夏初舒了口气,“应该不会掉下来了,我们走吧,去找姐姐。”
东宫璟又牵住她的手以防走散,无论夏初怎么挣脱,都无法挣脱开来。
两人身形渐行渐远,直至走远,也不知是谁突然指着天上喊道,“那个孔明灯怎么燃了”
东宫璟无法看见孔明灯上的字,可凉月与白笙可以,凉月轻轻念出声,“愿觅如意人,相守至此生。”
漆黑的夜,一点星点逐渐变大,慢慢吞噬,直至消失不见,又恢复黑暗。
放完孔明灯回来的夏初心情不错,揪着东宫璟的衣服左看右看,就是寻不到想要找的两个人。
“再揪本公子的衣服就皱了。”东宫璟好笑的看着她的行为倒也不恼,“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在大树下。”
夏初微微一楞,大概才反应过来东宫璟所说的大树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夏欢言曾经帮助过顾流城,可以说,那里是他们定情之地。
“我,”夏初望向东宫璟,眼眸微微闪动,“想去看看。”
其实世人说好奇心会害死人倒是真的有道理的,如果夏初没有想要探究的心里,大概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心痛。
东宫璟只是微微一愣,莫名的看了夏初一眼,再不说话,带着她左拐右拐,穿梭于人群之间。
若是夏初此时不是一心想要快些到大树之下,那么她身旁的东宫璟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列气质她是否可以感受到。
烟花阵阵,将黑夜笼罩在片片光芒之下,把暗黑暂时排除在外。
那里是他们的定情之地,那里有他们美好的回忆,那里本来就属于他们。
只是夏初真正看见他们在树下相拥之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整个人却是怔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东宫璟抿唇,抓住夏初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颈脖,“别看了。你是什么时候对他”
东宫璟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无奈,还有一丝什么,凉月听不出来,夏初估计更听不出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凉月想,是第一眼,那个男子吐气温柔的模样,还是那一次他眉眼弯弯抵不住的笑意,或者在夏初下定决心想要以身相许救命恩人的时候顾流城恰巧就成为她的救命恩人
有些事看似没有联系,其实千缕关联,一丝一丝入扣,扣入人心,直至再也拔出不去。
凉月知道,顾流城已经成为夏初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痛,一拔便伤,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劫。
怀里的人儿没有回答,东宫璟也不再问,只是感觉一滴滴温热顺着他的颈脖而下,灼伤他寸寸肌肤。
天际烟花还在绽放,只是再也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那大树之下,年轻男女相拥着,缠绵悱恻,而不远处,一个女子趴在男子怀里低低哭泣,那个男子,一脸冷列,唇角紧抿,眸子紧紧盯着树下的二人,闪过一瞬不明的情绪。
“孽缘。”凉月的摇了摇头,末了,又念了几句阿尼陀佛才罢休。
白笙被她的行为吸引,难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一生,涉及了太多人,夏初,顾流城,夏欢言,还有东宫璟,一个一个看似没有联系,殊不知,这样的景象早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就注定了。
凉月不得不佩服白笙的安排,这样一环扣一环,就把四个人的一生都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