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硕大的苍狼虽然被武媚一掌轰碎,但并不代表着它就被击溃了。或者毋宁说是,它是故意让武媚轰碎了它。
转瞬之间,那些纷飞四散的鳞甲已经聚涌到李贞观身边,围着他飞速旋转。而随着这不断地旋转,一片片鳞甲陆续迅速地贴在了他的身上。也不过只是眨眼之间,所有的鳞甲便已经拼装完毕。这时再看李贞观,头戴狼首盔,身披兽鳞甲,手中提着一柄蓝月似的弯刀,更显得威武强壮。
原来这正是李贞观御兽法诀中召唤术之后的装卸术,往往是在面对召唤出来的了妖兽无法解决敌人时,则由妖兽化作战甲,发挥防御的能力,而施术者便可以因此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攻击上。这样与不穿装备时相比,相当于功力提升了一倍。
而李贞观这样仙道天罡境的强者,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跨入飞升境,其功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劲。尤其是唐门太宗乃仙道高门,与空虚道长那封妖门所修习的仙术不同,且因空虚道长是依靠吞吃了巴蛇的内丹才突破天罡境提升到飞升境的,因此功力虚浮过大,其真正的实力怕是与现在的李贞观不相上下。
再加上这里不是魔境,是人间,没有魔气的限制与袭扰,李贞观的实力足以惊天动地。
更何况还是相当于陡增一倍的力量。
但武媚也并非是一时冲动便什么也不顾的人,她见李贞观身披上这身铠甲,便立即知道了李贞观的用意,于是双手一招,背后的两扇羽翼,万千利刃立即收拢,迸发出五色华光,如琉璃幻彩,渐渐衰弱,却又渐渐浓郁,最终竟凝实为两柄五颜六色的长剑,双手各握一柄,交叉于胸前。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身的怒火只差足下一蹬,便要喷薄激发出来。
可这时谢瑶环与魏征终于飞奔着陆续追来。魏征大喊道:“师兄,师兄,你难道真的叫元霸半途截杀武宗主?难道元霸竟真的是被你封印乔装的寄生妖?”
他这样大吼着接连质疑,虽然令李贞观脸色很不好看,但总算是将两位强者的一场惊天大战阻碍了一下,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稍微缓解开来。
武媚的怒火稍稍收敛,冷声问道:“李贞观,你方才把夺我武宗之事说得冠冕堂皇。那我便问你,你是否豢养寄生妖谋害于我?你可要知道,寄生妖乃是比魔祖更邪恶的异妖,即便是妖道之人,也人人诛之而后快。你难道犯了天下之大不韪么?”
面对武媚咄咄逼人的问话,李贞观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更内敛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更是索性倒背蓝月弯刀,负手而立。
他凝视了武媚一眼,那一眼中似乎包含着浓稠的愧疚,但旋即他的目光又坚定起来,扭头望向魏征,说道:“你可还记得,元霸小的时候发了一次高烧,遍寻名医,药石难治,却似乎是老天硬生生夺走这孩子的性命似的。”
“记得,那应该是他六七岁那年!”魏征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因此李贞观刚一说完,他就立即回话呼应。
李贞观点了点头,又回忆似的说道:“那时候咱们都是那般大的孩子,记得束手无措,都以为元霸这就是要死了,心中难过悲痛得无法形容。尤其是你,与元霸最相好,那时天天趴在元霸的病床前大哭,谁拉你也不离开……”
“可后来元霸的病不是好了么?”魏征打断李贞观,狐疑地反驳道。他对儿时的那件事记得最为清晰,“那时,元霸发烧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来了一个行脚的医士,为他开了几服药,吃了之后他就退烧了,就好起来了。”
“但那应该是巧合吧。那时老宗主也是见那孩子横竖是个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大着胆子试了那游方郎中的药。但……”李贞观的眼神深邃而远望,似颇艰难地开口道,“元霸虽然醒了,但自此之后身形相貌就始终保持在六七岁大的模样,再也没有长大过。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事奇怪么?”
“他不是因为练了天兵童子功才不会长大的么?”魏征愕然,元霸因为练功而无法长大成人的事,不仅是元霸自己,就连李贞观也是这样告诉他的。可现在李贞观又怎么一下子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反倒拿这个来质问他呢?
“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李贞观苦笑一下,目光更加悠远起来,仿佛陷入了更深刻的回忆中,“五年前,我进入了天罡境,这时才发现元霸竟然被寄生妖附体,于是我将他制住,审问。他才和盘托出,正是因被寄生妖侵入体内才导致他高烧半个月不退,而后寄生妖成功占据了他的神识,这才退了高烧,保住了性命。然而也因此他的身体也不能像常人一般生长发育,只停留在了幼年阶段。我担心他的这个身份被外人识破,坏我太宗声誉,于是将寄生妖封印,并唤醒了他的元神,让他仍以太宗子弟元霸的身份活下去。”
“师兄为什么不除掉他?寄生妖可是比魔道更险恶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啊!”魏征对于李贞观的解释很难理解,更难接受,若不是因为李贞观乃是太宗之主,他早就怒吼起来了。
但显然李贞观有他自己的想法,所以并未因魏征的顶撞而愠怒,反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不禁让他那张英俊精致的脸孔显得亦正亦邪起来。他笑道:“你想想,元霸高烧之时,师尊早已是飞升境的高人,又如何看不出那是寄生妖作祟呢?可是师父却并未将这个真相揭穿,反而对元霸倾囊相授。你可曾想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魏征一时语塞,只因李贞观说得虽然超出想象,却又合情合理,这也不禁令他产生了疑惑,“是啊,师尊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是因为,元霸是一个变数。他本就是我们这一代中最具慧根的一个,若非他被寄生妖附体,恐怕这太宗之主的位置也是要传给他的。我想,师尊留下他,正是因为这个变数可以为太宗在唐门三宗的角逐中胜出,埋下一个伏笔。就例如今时今日,武宗主不是也因为元霸险些……嘿!”
说到这里,李贞观欲言又止,将目光投射在武媚的身上,而他这戏虐的眼神顿时激得武媚怒火又起,呵斥道:“哼!利用妖邪毒害同门,李贞观,你竟然连这样无耻之事都说得冠冕堂皇,我杀了!”
说吧,她纵身疾掠,手中那两柄光彩绚烂的长剑便划出一片如琉璃彩虹般的光芒,飞旋横扫,斩袭李贞观。
李贞观立即挥舞蓝月弯刀,抵挡武媚的凌厉攻势。
两人皆是几近至尊级的人物,相互争斗在一处,那身影翩跹快若山巅,刹那间已经斗作了一团光影。一个白衣飘飘,好似烟霞幻灭;一个盛装红裙,宛若烈火红莲。而他们手中的兵刃,在金铁交鸣声中,更是焕发出五色霓虹般的光彩,就好像漫天光彩熠熠的流星飞逝,追逐着一弯蓝月,飞舞疾驰,所到之处,雄浑的杀气对撞在一起所产生的强大力量,甚至将那些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台阶都轰然炸碎,爆响连连,烟尘四起,却更为这场战斗更增添了一抹朦胧的幻彩。
两人一个翩翩如蝶,一个汹汹似火,蓝月与群星翻舞翩飞,渐渐的,那些流光流连在一起,幻化作了一直五彩斑斓的孔雀,在天与地之间,起伏翱翔,竟让魏征和谢瑶环看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去拉开两个人。
不仅是他们,就连站在当场的太宗臣属们,也都看的瞠目结舌,如痴如醉。想李贞观和武媚是何等人物,若是寻常战斗,只需动用真气远距离轰杀,顷刻间就能让对方灰飞烟灭。但此时此刻,两人竟各自手持刀剑,短兵相接,直打得云天变色,狂风怒号,卷起满地烟尘与落红,恰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势。
这等的对决,恐怕他们也是平生仅见。
不过,在这激烈的角斗之中,渐渐地,武媚落了下风。
只因那苍狼战甲竟在李贞观体表形成了一层厚重的结界,任她的长剑如何砍砸劈刺,都无法将那结界洞穿,更别说伤及李贞观的身体。反而李贞观因有这层结界的保护,丝毫不惧武媚的双剑,甚至根本不屑于防守,兀自挥舞着蓝月弯刀不住地砍砸。一时间,武媚只好掣肘抵挡,令李贞观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李贞观的这个御兽法诀乃是属于仙道天罡三十六法中的斡旋造化中的一种。与风未凉依靠鬼录施展的鬼道七十二地煞技中的驱神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从异度空间中召唤出妖兵鬼神来辅助进攻。不过不同的是,驱神术需要借助连通异度空间的法器才能施展,而斡旋造化却只需通过法术便可以招呼,因而不需要诵念咒诀,更节省时间,更迅速。
眼见着自己已经压倒武媚,他不禁喜上眉梢,更想速战速决,于是虚晃一刀,立即又将双手画圆,大喝一声:“御兽法诀,赤犀,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