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凉心有狐疑,却不知尸魔帅凿齿命人架鼎生火又是为何。
这时,有几个面容古怪的黑袍魔人,抬着一口青铜大鼎走到山巅正中央,将大鼎放下,在鼎下堆起断木当做柴火,点燃篝火。
风未凉发现,那大鼎颇有些与众不同,上面有个厚重的青铜盖子,其上浮雕着的是一张狰狞的鬼脸,似笑非笑,却好像又有灵动的神态似的。
难不成那鼎也是个活物?
风未凉自幼接触妖魔鬼怪,因而对一些奇怪的器物成精也是见惯不怪,心中颇多地留了个心眼。
“你要做什么?”那鼎中渐渐冒出袅袅白烟时,风未凉沉声质问凿齿,左手轻扬,凝神戒备,已经做好了召唤鬼录中鬼灵的准备。
他疑心,这凿齿莫不是要将师父烹煮了吧!
凿齿扭头看看那口大鼎,露出一个微笑,但这微笑浮现在这样丑陋的脸庞上,非但不暖心,反而更让人觉得有些狰狞有些奸诈。他抬手指了指那口大鼎,对风未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鼎中的水已经滚沸,还请你到鼎中一坐!”
“你说什么?”风未凉大惊——原来这魔怪竟然是想烹煮了我——他怒视了一眼凿齿,又扭头去看那大鼎,只见鼎上的铜盖已经揭开,透过滚滚如烟的水雾,他看到鼎中央立着一个莲花台,其上有七枚莲子在半空中悬浮飞舞。
蒸个人也要这么大排场?这尸魔帅真是穷凶极恶了!
风未凉这样想,却见尸魔帅凿齿仍旧诡诈地笑看着他。后者笑道:“你莫多心,我虽然是尸魔,却只食生肉鲜血。从不烹煮肉食吞吃。我不是要蒸了你!”
“那却又是为何?”风未凉剑眉紧蹙,越发地不明白这大魔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尸魔帅凿齿粗壮的眉骨骤然拧作一团,血红的眼睛溜溜一转,又凝视了风未凉半晌,显然他是在内心纠结,要不要告诉风未凉。半晌,他终于嗤地笑了一声,道:“也罢。就告诉你吧。我要解放魔祖的封印,需动用你手中那骊龙之珠的力量。然而要想获得这力量,则需要一个药引,那就是真魔之体。虽然我等皆是魔物,但肉身却都不纯粹无暇。因此需寻找一个肉身为纯净之魔者,将骊龙之珠吞下,再坐在这口大鼎中,以热气辅助,炼化骊龙之珠,将其化作骊龙之气,灌入九幽封印,方可解放魔祖。而你,就是我们要找的真魔之体!”
什么?真魔之体?
不是圣者之躯么?
就连百变神眼也是这么说的!
风未凉心中的疑惑更甚——难不成这凿齿看错了?
他疑惑归疑惑,却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当下他心中一横,就这样将错就错吧,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救出师父,也不会释放魔祖,岂非两全其美?但若是凿齿发现我并非真魔之体而是圣者之躯的话,恐怕要对师父不利……
风未凉在心中盘算一番,旋即露出一个坚毅且自信的微笑,道:“我区区一介鬼道道士,一死又有何妨。只不过我若进了这鼎,便不知你会否放了我师父。你将我骗入鼎中又趁机杀了我师父,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人小鬼大,心机倒还真重!”尸魔帅凿齿微眯双眼,目露凶光,显然他的贼心被风未凉猜透,因为有些恼羞成怒,却又不想与风未凉发生剧烈冲突,所以在暗自压制怒气,“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等人!”风未凉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要等我的朋友来接走我师父,才肯入鼎!”
“哼,若是放了你师父,你又跑了,怎么办?”尸魔帅凿齿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反而质问风未凉道。
风未凉则不屑一顾地轻笑,“堂堂尸魔帅竟也有胆怯的时候?”
听他这么一说,尸魔帅凿齿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几乎想要发作。但风未凉却兀自继续说道:“我如今已在你的魔域之内,待我的朋友来了,接走师父,我便任由你处置。你难道还怕我插上翅膀飞了不成?至少以你的实力,不会惧怕我这个手下败将吧!”
这番话直噎得凿齿无法反驳,不得已,他只好冷哼一声:“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哈,怪就怪你当初三番五次派属下阻止与我同行之人进入魔域。现在就只好耐心地等下去了。”
“你去接他们来!”尸魔帅凿齿无奈,便不再理会风未凉,转而指使云姿仙子再去做一回引路人了。
其实,风未凉此刻在心中已是暗自高兴,这一回他算是赌对了。
原来,风未凉一直疑惑,既然他已经送上门来了,为何尸魔帅凿齿还客客气气地请他入鼎,甚至连背后的真实原因都告诉他了?于是他试探了说出了方才那些交涉条件,一来是想确保师父安然无恙,二来也是探究明白自己心中的疑惑。
果然,一试之下,他立即全明白了。要解开封印,必须要他吞吃了骊龙之珠,然后坐进那口大鼎,运转功力,在鼎中热气的辅助下,将骊龙之珠的灵力悉数催逼出来。若是他稍不情愿或是身受重伤,这解除封印的法子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所以,凿齿不敢伤他。
而与此同时,本来凿齿还可以用他师父的人身安全来要挟他。可是被他几句激将法一顶,却也行不通了。毕竟这凿齿虽然是魔道巨怪,但也身居魔帅高职,面子上的事还是要过得去的。否则落得个奸邪小人、无胆鼠辈的恶名,他可是受不的。
在等待的时间里,风未凉与尸魔帅凿齿相顾无言。风未凉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了。反正他料定尸魔帅凿齿不敢把他怎么样,因此便放松了下来。
而尸魔帅凿齿见风未凉这等“如入无人之境”的态度,虽然脸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却还蛮欣赏他的。暗想,这小子果然是天赋异禀,若是别人遇到这事,恐怕心中早在百转千回地忧虑如何逃生了。可是他却这样从容自若,若非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有更大的阴谋诡计。但他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下,即便有阴谋诡计,又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哼,且看你到底是不惧生死还是装疯卖傻吧。
虽然凿齿在心中未能确定,不过有一点还是沾边的——风未凉可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耍点阴谋诡计自然是家常便饭。退一万步说,整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满腹忠肠、呆萌憨傻,那能活得命长么?
事实上,风未凉假装闭目养神,其实却是进入了入定状态。他的元神已经溜进鬼录里去找狗大爷了。
落樱殿依旧是那般梦幻缥缈,但风未凉这一次却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欣赏那落英如雨。他宛若一道疾驰的闪电,飞奔进了落樱殿的大门,“狗大爷,救命,救命啊!”
“吵吵什么?没看我正忙呢么?”
此时的狗大爷正在玩茶道,看他提着一只小小的茶壶,慢悠悠地往茶盏里倒茶汤的蠢笨样子,风未凉就想笑。
但这也不是笑的时候。他只好不理狗大爷的呵斥,继续大声喊道:“狗大爷,不要玩茶水了,你再不就我,我这回就真死了!”
“啥,蒸死了?”狗大爷狐疑地回过头来,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风未凉,似笑非笑略带邪气的嘴唇也紧紧地抿在了一起,似乎在判断风未凉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
风未凉则将头点得好像拨浪鼓,不住地说:“没错,没错,你要是不救我,我这次就真的让人给蒸死了!”
“这个死法很有创意,我喜欢!”狗大爷忽然戏虐地一笑,用空闲的左手虚空轻轻一点风未凉,那样子颇有些调皮。
这可气坏了风未凉,于是他恼怒道:“狗大爷,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要是死了,后果,哼哼,你也是无法承受的吧。”
“这话倒是真的!”狗大爷努力地假装收敛想笑的神情,问道,“说说看,是怎么回事?送你的那几个大妖魔都帮不上忙么?”
“谁说不是呢!”风未凉叹息一声,随后把自己为了救师父的性命,答应尸魔帅凿齿进入滚沸的大鼎中炼化骊龙之珠、释放被封印于九幽之下的魔祖的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可你想想看,我也是血肉之躯,要是在拿鼎里坐得久了,还不蒸熟了?那到时恐怕这鬼录之中的各位尊长,连通狗大爷您,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重见天日了呢!帮人可就是帮自己呦!”
“废话真多,少罗嗦两句我会更乐意帮你的!”狗大爷听罢,眉头紧蹙,慢慢地放下了茶壶,抬起右手摩挲着下巴,斜眼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半晌,他忽然扭过头来,对风未凉一笑,“小子,要想让你坐在鼎中不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诶?狗大爷有救我的办法?那快告诉我吧!”风未凉大喜,急忙向前探了探身子,满眼的期待。
狗大爷却又叹了口气,“唉。办法虽有,但时间却不多了。能不能救你,还要看你的悟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