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声惨叫随之响起,震澈云泥。但这惨叫却来自凿齿的口中。原来苦道人竟是兵行险招,借凿齿的重力拔出被他握在左手的金剑,一刹那便斩下了这尸魔帅左手四根指头。
“被退魔剑斩伤,就算强如你尸魔帅,没有一年半载也无法再生!”苦道人抹去嘴角的残血,忽然将金剑祭在半空,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他大喝一声“疾”,这金剑竟陡涨十倍,在半空中猛然一横,便化作一道金光,夹杂着千鸟争鸣般的雷吼,风驰电掣地刺向凿齿的胸膛。
“啸!”凿齿的胸腹上立即又张开那满是獠牙的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面对苦道人独步天下的金剑令,它已是进退维谷,唯有拼死一搏,将性命做赌注。
或许老天无眼,庇佑魔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苦道人忽觉心口一痛,竟原来是这场激斗加快了他血液中尸毒的发作,毒气攻心,直令他头晕目眩,气力不支,一口脓血忽然涌上喉头,已然控制不住金剑的攻势。
电光火石间,凿齿胸腹上的大嘴一口咬住那柄金剑,魔力一吐,只听砰砰砰几声脆响,金剑便被轰成了数段,散落一地。
凿齿大笑,抬手便抓向半跪在地上强自支撑的苦道人。
“妖魔,休伤我师父!”
风未凉心急如焚,从武库中抽出一柄青龙大刀,飞身纵上便凌空斩下。
“哼!都说要你不要丢人现眼了!”凿齿根本不理风未凉的猛攻,头也不回,抬起断了四根手指的左手,硬生生抵住了青龙大刀的刀刃,劲力一吐,便将风未凉轰飞出去。
“未凉!快跑!”苦道人有气无力地呼唤一声。风未凉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师父已经被凿齿捏住了脖子,昏死了过去。
“师父!弟子不孝!弟子办不到啊!”风未凉双目血红,睚眦俱裂,又挥起青龙大刀纵身扑上。刀风浩荡,蕴含着风未凉的满腔怒火,风与火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头咆哮的巨兽扑向凿齿。
但凿齿却陡然一蹙眉,呵斥道:“就这点本事还想救师父?不自量力!”话音未落,他猛抬脚一踹,恰似轻描淡写,却势如破竹地冲破风火之势,蹬断青龙大刀的长杆,重重地踹在风未凉的胸膛上。
风未凉就好像一枚炮弹轰地一声砸在地上,又咕噜噜滚出去数十米远,灰头土脸,半晌爬不起来。血顺着他的五脏流入喉咙,又沿着喉咙涌进口腔,继而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襟和他身下的土地。
“放开我师父!”但风未凉却仍不服输,他吃力地爬起来,胸膛和肋下一阵阵刺痛,显然方才凿齿那一脚已经踹断了他的胸骨和数条肋骨。此时他稍使内劲,五脏六腑便如针扎一般刺痛得他浑身颤栗。
但他还是将气海中的全部灵力悉数调动起来,透过四肢百骸的经脉聚集到双手中。因为,心痛才是最难忍受的啊!
“放开我师父!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伤害师父!”风未凉已经无法怒吼,虽然他的心比先前更加愤怒百倍,但他仅余的气力已在双手上,完全没有更多的气力去大喊。
他感到穷途末路,但仍要输死一搏。
“就凭你!呵呵!”
凿齿的讥笑彻底点燃了风未凉的斗志,他拭血咬牙,身子一弓,猝然弹起,右手捏剑指,释放尽所有灵力,凝出十二道镇尸符。
每一张符箓都要比先前他凝结出的符咒强大十数倍,在半空中穿插组合,刹那间竟结成了一轮法阵,宛若黑月巨轮,散发着幽幽的黑光,在风未凉的之间幽幽地旋转!
“疾!”风未凉剑指直下,镇尸法阵便也随着他的手指,呼啸而出,飞旋轮转疾射向凿齿,黑光从法阵中央的五芒星中喷吐出来,于半空中绽放,吐露出五道缤纷的光带,相互盘绕、相互交织,藤蔓般卷向凿齿的头颈与四肢。
“哼!法技倒是有看头!可问题是你的修为太低啊!”凿齿非但不躲,反而狂笑着挺身而上,胸腹上的大嘴再次张开,长舌如龙蛇翻卷,呼啸而出,噼噼啪啪便打散了那五条光带,继而长舌猛然伸直,倏然便刺中了法阵的中心。轰然一声,法阵崩塌,凿齿欺身而上,长舌犹如巨蟒似的卷住从半空中落下来的风未凉,“小子,口口声声想救师父,却拿不出一点真本事,你是在搞笑么?还是说,你师父本就是个废物,才教出你这么个废物徒弟!”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师父!”风未凉眼中怒火熊熊,用尽最后一口气力,将左手的力量全部注入套在左腕上的镯子里,“鬼录众尊,救救我师父啊!”
据他师父苦道人说,这镯子是当年他在山中捡到还是襁褓中的风未凉时,便套在风未凉的手腕上。他曾以鬼道法术探寻,发现其中内藏无穷空间,并封印着百余大妖,可谓是鬼道至宝,便为其取名鬼录。而风未凉经过十多年的研究,也渐渐发现了使用这鬼录的使用方法,只不过他修为低微,只能以法术召唤其中的小妖攻其差遣,但现在要对付尸魔帅凿齿,显然小妖无能为力。因此他只好破例贡献自己的法力,向鬼录中的大妖鬼灵求救。
但吸收了他法力的鬼录,却毫无动静。只在他脑海中传来一句:“我不会帮你。要救你师父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你救不了他,就看着他死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冷漠地对我!”风未凉的气力已经用尽,被凿齿的长舌重重卷住,招摇在半空。他低垂着头,呢喃着,眼中有泪光滴落。凿齿却欣赏似的端详着他,猛然将长舌一紧,他的五脏六腑便犹如万箭穿心,痛得他直打哆嗦。
“果然是这个镯子,看来老子没找错人!”凿齿痛快地大笑,“要是你真请得动里面那个怪物,老子恐怕今天也会交代在这儿了。幸运的是啊,你请不动他,更没有能力召唤他。现在你也落在老子手里了,你还怎么救你师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风未凉怒视着凿齿,嘴巴里不住地涌出鲜血,显然他的五脏六腑都伤得严重,离死也是不远了。
“可是我又不想杀你了!”凿齿促狭一笑,眼中透出诡异的凶光,那条卷住风未凉的长舌忽然拉长,舌尖宛若游蛇似的向上盘旋,一下子钻进了风未凉的口中。风未凉只感觉有雄浑的气劲从那舌尖中吐出,进入他的体内,修补着他严重受损的骨骼和内脏。
不一会儿,修补完成,舌尖也自动退出了他的口腔。
风未凉怒气冲冲地大叫道:“你为何反而救我?猫哭耗子假慈悲!”
“呵!这可不是慈悲,这是个游戏,猫玩老鼠的游戏!像你这样能力低下的小老鼠,老子想让你死,你就活不了;老子想让你活,你死也死不掉!你的生死啊,都掌握在老子手里!”凿齿一边大笑一边松开了长舌,将风未凉丢在地上,似乎好不在意这小子会再扑上来,“再者说来,老子要是杀了你,又让谁来救你师父呢?”
“你!”风未凉瘫跪在地上,仰头怒视凿齿,可是话到嘴边却有口难言。虽然凿齿的奚落无比刺耳,却也是赤裸裸的现实,由不得风未凉不承认。
此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悔恨。他恨自己仗着师父的宠爱不用心练功,才落得今日功力不济,眼睁睁看着师父落入魔掌,自己却无能为力。
“师父!弟子错了!弟子好悔恨啊!”他在心中痛苦,脸上却是一片漠然,就好像一个死人。
凿齿弯下腰,凑过来看着他的脸色,嘴角泛起笑容:“对,就是这样,绝望、恐惧、悔恨、无能为力……老子太喜欢你的表情了!哈哈,现在老子给你两条路,一是我杀了你师父,二十年后你修炼有成,到昆仑虚东找我报仇。二是你现在回去带上骊龙之珠,到昆仑虚东来赎回你师父!”
“你若想要骊龙之珠,我家便在山顶,你现在就可以拿去,求你放了我师父吧!”万般无奈的风未凉只好向恶魔低头,他的心也在滴血,一遍一遍地在内心里向师父忏悔:弟子懦弱,弟子不孝,弟子罪该万死。咱们师徒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弟子一定加倍奉还!
“不!老子不去取!老子要你带着骊龙之珠到昆仑虚东来赎回你师父。小老鼠,你难道没听清么?”凿齿微眯起眼睛,颇玩味地看着风未凉,下颚上两颗犀角般的獠牙也跟着颤动起来。
风未凉抬头怒视,“为什么你要舍近求远?你不就是想得到骊龙之珠么?现在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
“哼!这个游戏老子说了算,老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凿齿无赖般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戏虐的目光。
凿齿虽如是说,但风未凉的目光却骤然收缩,仿佛利剑一样刺来,“不,这不是个游戏。你让我带着骊龙之珠到昆仑虚东,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
“哼!小老鼠!”凿齿的瞳孔猝然收紧,仿佛被洞穿了心灵一般,恼羞成怒,“你没有质疑的资格!你师父在我手中,你不是我的对手。要救你师父,你只能听从我的吩咐!记住了,这就是弱者的命运,只能任由强者支配!你师父是生是死,你看着办吧!”
说吧,凿齿丢下风未凉,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村口,转眼便消失在了浓郁的尸气之中!
“师父!师父!”风未凉终于崩溃般地扑到在地,匍匐着,伸着手,望着村口的方向,热泪如决堤的江河,滚滚而下。
直到黎明,风未凉才终于从这悲伤的绝望中认清了现实:师父已经被掳走了!
他站在满地血泊与尸骸之间,怔怔地望向虚无的天,就好像他的内心一般,虚无而沉郁!
清晨,金色的晨曦普降凡间,山林浸染,焕发出蓬勃朝气。风未凉也回到了山巅的茅屋里,找到师父留下来的般若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骊龙之珠就藏在这戒指中的异度空间内。随后,他又收拾了一些功法秘籍和铜钱银两放进怀中,便急匆匆地下山去救师父了。
这个过程中,他的心却出奇地平静:《山海经》中有记载,凿齿本是上古巨人,好食人,尧帝派箭神羿将其射杀。然而其怨念不死,化为僵尸,继续荼毒生灵,并与梼杌、穷奇、睚眦合称四凶,同为魔祖手下的四大魔帅!虽然不知道他引我去昆仑虚东的目的,但他绝不会放过我和师父。要斗败凿齿,要救出师父!力量,力量啊,我需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