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朝廷的动荡,萧家后院可谓是安静的多,青盏每天白日里也不过是做做女红或者是到李香蓉的院子里陪陪她,丝毫没有受到波及的样子。
前几日阮国公曾经给过她书信,让她早日回家一趟,刚好今日她要上街采办些东西,便向郗徽告了假,坐上了回阮家的马车。
“如今朝堂动荡,萧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
寒暄了一阵阮公明便直奔主题,眼中寒芒毕露“前几日太子殿下被罢黜,如今百官人人自危,不敢作出半分簪越之事,我与萧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联系。”
“他那边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太子被罢黜之前我倒是听说过他有意扶持萧宝卷,现在想来也是行动了吧。”
青盏动作优雅的用茶盖子拨了拨茶末,脸上的表情有些厌恶。
“他那人**昏心,自然做不出什么功德之事,唯一能够倚仗的便是他是嫡出,朝堂之上约莫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不过我倒是担忧殷贵妃那边会有所动作。”
“后宫不得干预朝政,殷贵妃母族又没有太大的势力,应该造不成什么阻碍。”
“父亲这话我倒是不赞同,虽说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嫡,可若真如外界所言帝后之间伉俪情深,依着皇上不受拘束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被祖训所束缚?”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
阮公明的脸色有些阴沉,若真如他所想那般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我曾经见过殷贵妃的寝宫,其华贵程度丝毫不比皇后的寝宫差,都说一山难容二虎,可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是殷贵妃一首独大,除了她自身的本事外,若说没有半分皇帝的意思我是不信。”
“如此,那么行事的时候定会有风险,如今看来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而且,父亲有没有想过,皇帝体弱不能上朝这段时间暗地里动手脚的岂止太子一个人?那为什么偏偏太子会撞到皇帝面前去呢?皇上虽然下令罢黜太子,可是谋朝篡位可是大事,皇上也只是下了禁足的命令,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可是皇上也下令要处决他,难不成还另有转机?”
看着阮公明若有所思的样子,青盏不禁下了一剂猛药,彻底让他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父亲身边可有会易容之人?若由那边当知,若是皇上有心想要保住太子,随便找个人假扮他便足以瞒天过海。”
青盏长睫微颤,遮住眼底的情绪,香茗飘出来的烟雾从她鸦翅般的睫毛中穿过,迷蒙中透出一抹神秘。
室中一片静谧,久久无人言语,只剩下青盏杯盏相碰发出的声音。
“父亲,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了,毕竟父亲也知道这世道不稳定,这背后想要抓我把柄的人也是不少。”
“如此,那你万事小心。”
离开府邸,青盏只觉得舒了一口气。
权力,这个东西为什么这么吸引人呢?有些人为了它已经头破血流,可是仍不见有人悔改,明明看到了前人因为它而英年早逝,却仍是趋之若鹜,着实让人费解。
把玩着手中的青鸾玉佩,青盏眼眸微暗,想起董清如那日视死如归的表情心头的不安便越发明显起来。
照例是陪着李香蓉一起做女红,看着她的孕期反应越发明显,青盏冷硬的心也被触动了一下。
人都说母爱是这世间最让人敬佩的感情,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香蓉本就柔弱,再加上妊辰反应,整个人更是瘦得可怜,每每吃进去一点东西撑不了多久便会吐出来,看起来辛苦无比。
“这是我自己做的山楂糕,姐姐若是不嫌弃便尝一尝,看能不能缓解一下。”
看着她有些疲倦的样子,青盏伸手抽出她手中的女红扔到一边,端出糕点摆在桌子上。
“你这两天也辛苦,便不会每天为了我分神了,做这些糕点怕是要费上很多时间吧。”
李香蓉有些歉意的看着她,虽然知道青盏是别有所求,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与她说话都是从前那般细声细气。
“你这么说我便越发愧疚了,做这么点东西怎么可能费很多时间,你便不用管这么多,安心养胎便是。”
“好。”
“萧衍这两日仍是没有来陪你吗?”
“大人倒是每日都会过来,只是他看起来行色匆匆,多不会在我这里呆着超过半个时辰。我看得出来,他虽然有心想要陪着我,可怎奈公事缠身。”
“外面越发动荡了,我现在倒是希望能借着这动荡除去想要害你的人,也好让你免了这一遭罪。”
“你也不必自责,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哪怕到最后不能保住这孩子我也不会怨你,你便放心的去做便是。”
“你越是这么说,我便越是内疚了。”
李香蓉拍了拍她的手,无声的安慰,夹起筷子吃了两块山楂糕,倒是可喜的没有出现呕吐反应。
“总算是有你能够吃得下去的东西了,你再尝尝着板栗糕,若是能多食几块,倒也不枉我花的那些功夫。”
李香蓉也笑,突然两行血泪竟是顺着她的眼睛流下来,青盏瞧着她浑然不觉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命人去找大夫,却想不到只一瞬间她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转瞬间便没了声息。
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容,眼睛也没有闭上,可是此刻却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旁边的丫鬟去扶她,却感觉她全身的骨头像是碎了一般完全找不到支撑点。
青盏终于知道了前几日那不祥的预感是从何而来,可是此刻却无力回天,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转瞬间成了一滩肉泥,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只能攥紧了拳头,狠下心来让自己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