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早,天色渐近蒙亮,街上几近无人踪影。
雾霭昏沉中,街旁隐约见一处七进大门的府邸,府门的门槛拔的很高,象征着这座府邸主人身份地位尊贵。
视线及上,府邸的门匾上镀刻着古铜二字“袁府”——这是通州刺史袁郝所住家邸。
“啾啾啾!”
袁大人今天起得很早,只着贴身单衣站在院子里逗鸟,全然不惧早间风寒,他虽然上了年纪,但看上去身体硬朗。
随着他食指翻弄鸟鹊的尾羽,小鸟扑棱着翅膀,张开鸟緣啾鸣着。
“哈哈哈!”
玩弄小生灵的感觉让袁郝不甚得意,兴致也提了起来。
“哎呀老爷,这大清早的您可别着了凉。”
女子的声音俏生生如银铃一般,像小猫一样迈着轻轻地步子贴近袁郝身旁,一双巧手提着裘毛锦衣,小心地覆在了袁郝身上。
袁郝继续逗弄着小鸟,笑道:“夫人也起这么早吗?”
年轻女子见他不回头,朱唇一撇,神色幽怨道:“老爷,您的比姚儿都惹人怜爱么,也不回头看贱妾一眼。”
袁老头恍然,急忙转身,看见眼前女子一身打扮,登时惊在了原地。
郑姚身披一袭轻纱,粉面桃酥只着淡妆,却显得动人无比,乍看恍若仙女一般。她眉目低垂,一副娇羞之姿,全身上下无处不显得妩媚。
袁郝顿了顿,瞪圆地双眼才渐渐放下,扯过身上的裘衣覆在了郑姚单薄的身子上,关切道:“还说我呢,夫人怎么穿这么少,怎么,昨夜睡得可好?”
郑姚一脸的幸福陶醉色,贴近袁老头的耳边轻柔柔道:“昨夜贱妾可是开心死了,以后夫君还要好好怜惜才是。”话罢嘤咛一声便倒在了袁老头怀中,一头青丝随之散落其臂间。
郑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是前几月年老心尤未死的袁郝从青楼里买回的头牌。
芙蓉如面柳如眉,如此人间绝色袁大人怎么错过,不顾其他夫人的百般阻拦便将美人收揽入自己府邸,让郑姚做了他一房小妾。
身为地位还不如大房丫头的小妾,郑姚自然是要百般讨好袁郝,几个月来使尽浑身解数伺候袁老头,既是青楼女子,那手段自然是神仙都想过过瘾的,每每让袁郝留恋于床第间,几乎使这老家伙掏空了身子。
看着怀中的美人儿,袁郝身下一阵悸动,片刻后小兄弟却是无能地垂了下去,他老脸一红,严肃道:“下来!被下人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郑姚巧笑一声脱开了他的怀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看她面色已然猜到这老家伙为什么这样,她眼眉一撇,心中念到,“哼,要不是柳郎,谁愿意做你这老家伙的小妾。”
二人打趣之时,院落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灰衣小厮,其人恭敬道:“老爷,程大人求见。”
“哦?大清早的,他怎么来了?”
袁郝摇摇头,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
袁郝身着四品官服坐在正厅木椅上,两手端着茶杯茶盏,不急不慢地轻嘬着。
“程大人,你不去处理你的案子,来我府上做什么?”
下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程瑞海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一封红底宣纸的信稿,恭敬地抬到自己头顶,道:“事关大人,下官不敢随意上报中书省。”
袁郝神色一凝,狐疑地伸手接过那信函。
“红底官印?五百里加急密函,你看过了?”
“下官就是看过了才想让您过眼。”
袁郝刚打开这密函便神色大变,激动地站起了身子。
“涪城那边来的!无庆那孩子惹了侯府?”
程瑞海顿时哑然,不应该是背景不明不白的侯府胆大包天围了县衙才对么,刺史大人怎么将这话倒过来了。
他站起身,恭敬一礼后道:“下官知道涪城新上任的县令柳无庆乃是您的门生,这才也请您过目此封密函。经由此事,涪城县令柳无庆认定侯府府主私养兵壮数百,并当众羞辱刁难他一个正品官吏,视当朝律令于无物,信函经过下官过目,并上请兵部调派兵力清剿侯府。”
“嘭!”
袁郝猛地一拍四方木桌,震得茶杯摇晃,茶水四溅一地。
程瑞海脸色一变,惊道:“怎么了袁大人,此封密函到底是上不上请六部?”
“上什么请!”
袁郝不安地来回走动起来。
“侯府是什么来历他不知道,我知道!当初早早告诫过他去涪城上任以后千万不要招惹侯府,怎么就是不当回事!”
程瑞海脑袋有点晕,他只知道那个侯府不是什么真正的封王军侯,仅是自取名侯府罢了,看刺史大人的反应,这侯府来历好像有点不简单啊!
他犹犹豫豫道:“这,这……平民欺官,包围县衙,为何不能处置?”
“你怎么知道侯府里的人是平民?”不及程瑞海话顿,袁郝呛道。
“额,那侯府到底有什么背景?”
袁郝轻摇头,目眺门外天边,嘴中喃喃道:“安南都护府及以南,南诏国数十万土司的地界,统称南陵之地,侯府之主,便是这南陵的王啊!”
程瑞海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地坐倒在椅子上,急促的喘着粗气,显然被吓得不轻。
“南陵……”
“百万土司们的王吗?”
袁郝轻笑一声,似是自语道:“本想让无庆在涪城做县令当历练,现在便结束让他进京吧。秋闺及近,这个时候,翰林院也开始收揽及第的进士了。”
他伸手拾起四方木桌上的红底信函,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将它撕碎了去……
月尽天明,大梦初醒,李貌然挣扎着起身,头痛欲裂如斯。
“侯府侯府,我本以为是什么封王贵族,没想到竟是这个来历……”
这副身躯原主人的记忆自李貌然灵魂穿越后一直潜藏着,没想到昨夜一梦,各种斑驳繁复的记忆画面竟出现在李貌然脑中,虽是残缺记忆,但李貌然一时间也无法做到全部收纳,此时他脑乱如麻,几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了。
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李貌然只着单衣坐在圆木椅上,他神色狰狞,两手抱头支撑在桌上,脑中如针扎般的刺痛感久久不能停歇。
一个时辰过去后,天色大亮,房门豁然被推开。
小莹和身后跟着的几个婢子端着早膳进来,她第一眼注意到了李貌然的异况。
“二爷,你怎么了?”小莹凑到他身旁,轻轻伸手戳了戳。
李貌然猛然抬头,只觉眼中模糊一片,连眼前的人影是哪个都分不清。
小莹惊地向后倒退一步,见他眼中尽是血丝,还大口地喘着气,小丫头一脸害怕之色,不敢上前。
在场的几个奴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二爷这是,又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