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猜测,我们的人生命运,以及我们所经历的时间,如同一场没有终点的赌注,耗费掉所有的青春,黑发和幻想,然而,当他真正揭露在我们面前,正视我们的双眼时,谁又能保证,我们会顺理成章地,没有任何怨怼地接受它的来临?
——就像从来都没有期待过一样?
安心坐在那个只属于她和南希的位置上,一个人默默地望着上帝,安小心站在安心怀里的书包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阳光依旧灿烂如夏季,只不过再辉煌的日子终是掩饰不了入秋的事实。风还在涌动,带来的是一丝又一丝浸入心脾的凉意。几颗还在与命运轮回作抗争的树站在窗外,枯瘦的树叶正在一片一片地被撕扯下来,它们孤独地在空中飞舞,被拂起一阵又一阵,用一生的年华奏出这首绝唱。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在慢慢死去,可圣辉大教堂的样子一如既往:乳白色的六翼大天使,暗红色的墙体,幽远沉重的壁画,以及那遥远的上帝和他的五个使徒。
——就像是安心心底的那小小的信仰,不管世界怎么变化,变得再好亦或是变得更糟,它都不会动摇。
这个周六的人,格外的拥挤,安心从来都不知道,圣辉大教堂还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刻。也许,真的是现实中的世界太过于糟糕了吧。人们,寻求幸福的唯一方式,就只有上帝了。我们,不得不需要从不真实的上帝那儿寻求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每个令人惆怅的秋天,总能让这个时代充满哀伤。
安心依旧,每个周末来这儿做祷告,是他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习惯。她始终相信,她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里的一切,都是上帝给的。她那两个小小的愿望,也终究会有一天会实现。
安小心从书包里轻轻探出头,在安心怀里蹭来蹭去,轻轻地对着窗外的秋日暖阳,唤出轻柔的呼喊。
她和安心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从很久以前的夏天和南希分别之后,她们就经常会出现在这里。她们一坐就是很久,像是两个对命运毕恭毕敬的修行者。教堂内闪烁着微弱的红烛火焰一点一点燃烧着记忆的碎片,瞬间,遥远的昨天就再也无法被拾起。
她们在等,等生命中的那个脆弱的玻璃天使的出现。
又是多少分钟不见那个让人想念的天使了呢?安心计算不出来,她只知道,每一分钟里,都有她为她祈祷的祝福,都有她为了她而生起的担心。
她们在等,沐浴在逐渐变冷的夕阳下,浸入于周围喧器的人海潮声里,等着一副桔黄色的场景来与多年之前的一场相遇重合。
——来唤醒她们共同的记忆。
十年之前。
同样色彩的一季秋天。
同样年轻的圣辉大教堂。
安心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小的女孩,还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那时的她,还不懂得信仰是什么东西,它来自哪儿,又要到哪儿去。她只知道,灰街的尽头有一座暗红色的漂亮的房子,门口有长着翅膀的乳白色的两个人,还有房子里有着奇怪的雕像,以及那些夸张她还看不不明白的壁画。
她尚不懂得那所房子对梦都人们生活着的意义,但她却很喜欢这里,即使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就是喜欢了,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喜欢。那感觉,就像是天生的,就像从出生的那天起,她就注定要喜欢这里一样。
——许多年之后,她终于明白,这是上帝安排给她的命运,来遇见生命中的那些人,那些注定要驻扎进她生命中的人。
萧瑟的秋季中的一天,安心顶着割痛皮肤的寒风,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前往圣辉大教堂的路上。安娜蜷缩在安心的怀里,苍凉的风拂动黑白相间的毛发,毛茸茸的耳朵被安心压在手心下,眼睛被风吹得久久不能睁开,脸上浓重的须发被风拂动,拨起一阵一阵的浪。
这应该又是一个清闲的日子吧,圣辉教堂里难得有那样空闲的时间,特别是在这样迷途的秋季。
安心走进教堂,打算在这儿度过这个休闲的午后,可是当她走到教堂的中央的时候,她似乎觉察到了某些的异样。高大的慈悲的痛苦的上帝的脚下,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独自蜷缩在暗红色的坐垫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厚重而勾勒出奇异的花朵的形状。
她把自己扔在薄薄的坐垫上,稚小的双手环抱着双脚,头埋在双腿间,背后微卷的黑色长发倾泻在肩上,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暗红色的教堂,昏暗的红烛焰空间,把这个时刻衬托的神秘而忧伤。
白色的小女孩在这个空间显得那么独特,就像一朵屹立于浑浊世界中的白色曼陀罗。
安心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更多的是那个独特的小女孩,安心想不出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隐隐约约,空气里传来啜泣的声音,或许是那声响就一直存在着,只是声响太小,隐匿在高墙上的风铃声中,安心没有听见吧。
安心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远处的小女孩缓慢地抬起头来,仰望着上帝,哭泣的声音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我不是没有妈妈的人,你说啊,我不是一个孤儿……
她对着上帝一遍又一遍地吼道,直到因为哭的太伤心都说不清楚每一个字,胸口就像堵着一块石头。
——只是上帝仍旧还是那样,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面孔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脚下的女孩的伤心而有动容。
我不是孤儿,你告诉他们啊,我妈妈很爱我……那个孩子仍旧还只是一个人独自倾诉着自己伤心的故事,安心也只是独立于过道中央,不知该怎么办。她想到了转身离开,毕竟这样偷听人家的故事是不好的。只是,正当她想要离开时,安娜这时突然从怀里探出脑袋来,并且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把小女孩吓了一大跳。她睁大了眼睛,转过身,干净的脸上布满了清晰的泪渍,清澈的眼白里布满着丝丝的血丝,红肿着的眼皮,额前的黑发用一个发卡卡住,梳向额头的一边。她惊讶地看着安心,安心也是尴尬地看着她,安娜还在安心的怀里不停地蹿动,一个很不安分的家伙。
远处的女孩由惊讶变得愤怒,她站起身子,迎着烛火微暖的风疾步走到安心面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你这个偷听别人说话的小偷!
对……对不起,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
安心知道她不应该偷听别人的说话,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此刻的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使劲地把安娜的脑袋压进她的怀里,要不是她,安心也不会被人误认为是小偷。
骗人,我明明就知道你偷听了我的祷告!
我……我……安心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辩解。她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女孩布满泪水的脸,突然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再去辩解的必要了。
好……吧……我也许是听到了你的秘密,但我保证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一定不会的……
安心难为情地低下头去,轻轻说道。小女孩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意外,她本想着要和安心好好争论争论,以发泄她积累起来的那些委屈。
毕竟一直被东城那些尚不懂事的小孩没完没了地这样嘲笑欺负,一直被人用灼烈的盐倒在自己的伤口上,谁又可以毫无动容的忍耐着呢?
——人,终究是人,还是那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生物。
只是,小女孩没有想到安心会这么快就承认了,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她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她小小的计划就此落空,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或许是她积累下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与伤心,然后演变成为痛,痛到她真的无法再承受了。小女孩在发过愣之后,突然蹲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