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样开学了。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梦莲高中,荡漾着的全是新学期的新奇与兴奋,在经过一个冗长的暑假的分离之后,朋友们之间的见面总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安心,高三了。
这意味着她的辛苦的日子已经到来了,那些为了梦想而奋斗的日子,虽然说,在梦都的这个叫做西城的地方,谈论梦想这两个字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她静悄悄地坐在座位上,苏阳在旁边趴在桌上睡觉,四周是同学们闹哄哄的吵闹声,然后,她前排的位置依旧空着,空着。
她再次望着那个位置发呆,想着好多好多的事,想着那些从这一年春天就开始发生的,一直延续到这个秋天的,其中的好多好多的事情。
比如南希,比如那幅画。她用手衬着下颔,然后是嘟起的婴儿肥的脸庞,眼睛无精打采地望着前排的那个空位置。
的确,这是件,很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上课铃声,悄然响起,打断了安心所有的思绪。新学期的,高三的,第一堂课,就这样来了。全班安静的如死水,他们以这种乖巧的方式迎接老师们那张让他们着实有些厌恶的面孔。
在这片刻的安宁中,安心有片刻的失神。也许,是这个让别人充满欢声笑语的暑假,让她太累了吧。
嗯,她真的有些累了。
教室门口,一个身影投射过来,然后,是全班从沉默中,突然爆发出的喧闹声,安心被吓了一跳,她的思绪就这样被无情地打断。她用无奈的眼神,望向门口。
看到的结果,这个结果,也许,更加让她感到意外吧。
男孩,高高瘦瘦,黑色衣着,黑色裤子,黑色休闲鞋。碎发稍长,有些遮住眼睛了。背着一只黑色的大大的画夹,画夹上嵌着一摞泛黄的画纸,以及——一个方形的用泛黄画纸包裹好的东西。
安心张着嘴,睁大了眼睛,目睹着那个叫做北陵的男孩轻轻地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放下画夹,轻轻地坐下,然后是带来一阵淡淡的,好闻的墨香。
随后,老师在喧闹声中走上讲台,眉毛拧成了疙瘩。
这一节课,安心做的,只是死死地盯着北陵的背影,关于他的后脑勺,他的好看的背脊,他的挺直的背,以及那永远写满落寞的背影。
这个神秘的男孩,总能让安心联想到很多很多,有好的,也有坏的,却——全是关于南希,关于那个忧伤的玻璃天使。
放学后的画展厅,没有人来。同学们都忙着拉着自己的朋友们,去聊聊各自的假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快乐分享给彼此。
也许是因为北陵吧,在课间的那么一瞬间,北陵转过身来对安心说:放学后,画展厅见。
然后是放学后,苏阳也就不怀好意地坏笑着跟着其他同学跑掉了。
——这是每个人的青春里,都必然有过的懵懂。
安心到达画展厅的时候,北陵已经去了。因为和苏阳这个话比较多的好朋友的分离,总得要多花上些时间。
北陵靠在展厅的一面墙壁上,一只脚往后蹬在上边,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有些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安心看不见他的表情,旁边墙上待着他的画夹子,和那个用黄纸包好的方形的东西。安心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向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轻悄悄的但却平稳的脚步声,北陵从长发下的暗霾里抬起头来。
安心终于再次仔细地看见了这张脸,依旧是那么的平静清秀,依旧是像孩子一样清澈透明的双眼,只是,今天的这张脸却显得苍白,眼眸空洞,迷茫。
他,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你来了?看到安心,他勉强地挤出来一个微笑,然后是很吃力的样子,从墙上支起,站直了身子。
今天的北陵,没有了那些神经质般的笑,没有了大大咧咧的挠头,有的只是大病初愈般,让人怜悯的脆弱。
安心是敏感的,总能感受到这些异常。
你,病了?安心看着她,然后支吾着问出这句话。
对于这个像迷一样永远猜不透的男孩,安心和他只是停留在同学的关系上,也许,要硬是要找是近一点的关系的话,那就算是,很一般的朋友吧。
嗯,很一般的朋友,安心也就差不多这样问候了。
北陵,弯下腰,去拿他的东西,在触碰到那个被泛黄画纸包好的方形东西时,听到了安心的问候,他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是这个问题,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没有表情,然后是用沙哑的喉咙说:也许,是吧。
安心看着他,看着他慢慢蹲下去,抱起那个方形的东西,然后起身,往对面的画展栏走去。
这样的问答,的确像他的风格,病了就是病了,没病就是没病,生病与否,还可以用“也许”来回答。这的确是一个怪人。
她跟着北陵走过去,到达的对面却是——那个已经空了好久好久的,关于南希与那五使徒的那幅画的空玻璃架。
然后,安心看着北陵抱着那个方形物,轻轻蹲下,用指甲轻轻戳破那薄如蝉翼的画纸。那幅画出现在了安心的面前。安心再次睁大了眼,满是一脸的吃惊的表情。
你等它很久了吧?它也是时候回到这里了,北陵蹲着,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起身,打开玻璃画架,把画放了进去。
安心,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画,看着那每一寸因为泛黄而显得那么沧桑的画纸,以及画上的每一条黑色的线条,深浅的墨色有些乱的搭配,有些褶皱的画面……
它就像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旅途,是显得那么疲惫与伤感。
她轻轻触摸着画,因为粗糙而充满质感,指间掠过像沟壑一样深邃的折纹,轻轻拂过五使徒们扭曲的脸,和南希挂着眼泪微仰角望尽天空的姿态以及那每一处重量,伤痕累累的心灵。
安心看着画,每次触碰到南希,都会令她心疼,然后,她轻轻放下玻璃架,锁好。
让那幅画,静悄悄在展框中沉沉睡去,让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孤独的灵魂在画展框中沉沉睡去。
安心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鞠了一躬,很正式的样子,对北陵说:谢谢。
北陵侧身对着安心和画,面向着画展厅的大门,抬头微仰角,让一束余晖透过门楣的玻璃洒在他的脸上,微弱的橘黄色的落日光线,让他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蜡黄,渲染了他本就与生俱来的落寂。
不用,我应该做的。
安心仰头看着他,突然感到了心疼,是那么的不忍心,就像是,就像是多年前,南希伏在她的怀里,望向暗辉台下无边无际的大海时,轻飘飘地泪流满面一样地那么不忍心。
北陵回过身来,背对着阳光,然后是苍白的脸庞上挤出一丝微笑,说:南希有你这个朋友,真替她感到高兴。
安心觉得她听错了,然后经过仔细地回忆之后,她确定她没有听错,对,他说:
南希,有你这个朋友,真替她,感到高兴。
安心听得有些糊涂了。你认识南希吗?对于这个神秘的叫做北陵的男孩,安心真的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但是,任何有关于南希的事,她都会放在心上,她都会用心去关注。
噢,不认识,只是听你说起过。但,我看得出,你很在意那个叫做南希的女孩,她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的很幸福,不是吗?
北陵转过身,向他靠过的墙角走过去。对于他的话,安心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她迎上去,与他并肩走着。
那,这幅画呢?是怎么回事?
北陵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这幅画是怎么回事呢?
安心想要问的是它为什么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在他的手里?可是安心问了他,他又该去问谁呢?他自己对这幅画走过的长长的路途却一点都不知晓,他只知道,安心在寻找这幅画,对安心来说,这幅画很重要。
我不知道,对不起。北陵面对着墙,用背对着安心,安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孩子犯了错般那种深深的自责。
对于这样的回答,安心其实早已预料到了。神秘的东西,不管有关于他的什么东西都是神秘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隐瞒呢,安心不知道,不过对于这些别人并不情愿说出答案的事情,安心从来都不会勉强。最重要的是,这幅画回来了就好,不是吗?
——南希,那个脆弱的玻璃天使,才是安心真正所在意的。
对于北陵这句带有深深内疚的道歉,安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一直都只是安心的事,与别人无关。
没……事……安心捏着衣角,静静地望着北陵的背影,很难为情地说出这句话。
听到了这句话,站定的北陵松了一口气,高耸的肩膀轻轻地降落了下去,然后轻轻走到了墙边,拾起他的画夹,轻轻背在背上,走到安心的面前:祝你好运。
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你又要走了吗?
背对着北陵,隔着这几十厘米的距离,橘黄色的落日余晖铺满了这几十厘米的沟壑。他们俩的影子在光辉中被拉长,裁剪,成了两条永远平行的墨线。
错落的位置,颜色深浅的搭配,像及了北陵那些画中明明灭灭的不安的线条。
嗯,我的命运,在这个世界每一处落寞的地方。北陵侧着脸望着夕阳落下的远方,昏黄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原本病态般苍白的脸就这样变得昏黄,让人看不清。
不管怎样,谢谢你。安心背对着阳光,望着那两条瘦长的影子说。再见。
安心对北陵说的话,他并不感到惊讶,相对于安心之于北陵,他更有自信认为他了解她多于她了解他。向着夕阳,北陵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进一片慵懒的落寞中。
安心背对着他,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彻底了解他,这个叫做北陵的男孩,永远都是神秘的。她只是看着地上的那个影子,越来越瘦,越来越瘦,最后,变成一条线,最后隐匿于那坑洼的水泥地里。感受着逐渐消逝的脚步声,安心突然有些不舍得。
谢谢你。安心再一次在心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