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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故人重逢如陌路(1 / 1)

林中爆发出血腥的味道,几乎笼罩着清风眼前的那片树林,整片深林仿佛就是血的深渊一般张口血盆大口要吞噬众人一般。山贼们虽然显得彷徨紧张但并没有太多的防御动作,好像对这股力量熟识而有所畏惧,但也带有一点崇敬。

当清风爆发出与这股神秘力量足以抗衡的力量的时候,林中的力量顿然消逝,这令清风更加地感觉不安,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事情已经不能预测了,只有静观其变。草丛久久没有动静,原本毫无防御的山贼们现在都紧张得破了心胆,怀疑事情不是自己预测的那样,也就是林中的人可能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

清风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尽量保持着冷静而警惕的心情,因为他感觉敌人一直在草丛中冷静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怀疑敌人能看穿自己的心情,可能等自己的心情出现了焦虑或者紧张的时候被敌人来一个出其不意也说不定。

这段对峙的时间真是难熬,敌人在暗,我在明,我只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而敌人却可以慢慢享受着煎熬敌人清风的感觉。要是给普通人,早就忍不住冲进去乱砍一番或者在那大喊大叫什么:“快给老子滚出来,你这缩头乌龟。”之类的话,那也不能叫冲动,那只能够说少了后天训练的冷静。半刻就这样慢慢地爬过,这段在平时不会被人注意的时间,在现在居然挑战起人的耐性来。清风想不能守株待兔,只能引蛇出洞,于是假装要将破烂的棺材若无其事地推走。敌人显然被引出,一支紫色闪电的箭直直向着破旧的棺材飞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风右手拔出金龙刀猛然插进地里,形成一道当初银月掌门为了救清风架起的气墙,这次清风用来保护的是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但这具尸体寄托者两位生人的愿望与泪水,承载着两人的恩与爱,孝敬与尊重。一支力大无穷的箭正和坚如铜壁的气墙抗衡着,力量不相伯仲,谁都不能占半点的上风。突然箭像失去灵魂一样掉在地上,身上的杀气瞬间消失。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这箭刚才的攻势,绝对不会相信,现在安静躺在地上的一支普通的铁制令箭,居然刚才还有那瞬间取四人性命的威力。那支箭虽然失去了灵魂,但它刚才骇人的行为令人余惊未去,不敢靠近。清风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而且有点懊恼,心想这人分明在为难自己,迫于时间紧迫,梁老爷的尸体又不能得到很好的保存,而且回去不能用轻功,要废掉一些时日,这样前功就尽费了。清风抽离金龙刀揪起棺材(实际只是几块体无完肤的挡板罢了),逃之夭夭,想要远离这片树林。

清风在凌空的时候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阴森的声音:“哈哈,兄弟,很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吧,想不到,兄弟武功在短短时日,就大有长进。”

虽然声音变得如此阴森生硬,但里面有着隐约的愉快感和熟识感……

清风的动作几乎在空中停留下来,心跳加速,暂时无法转身去面对身后的那个人,因为那人已经变得如此的强大,有种令人不敢靠近的威慑,可那人身上传来的气不是刚才血腥的黑暗,而是亲切的友好。这样的转变不能不让人更加害怕起来,总感觉他随时会变得像刚才一样带给人不适,甚至死亡。现在的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雷翼鸣,紫电奔雷手套的接班人,虽然雷堡早已杂草丛生,无人问津,但人们还是很关注紫电奔雷的去向,只有小数的人了解这个人最近的情况,可能就是些出没的地方,而究竟雷翼鸣离开雷堡之后干什么去了,那就没人知晓了……

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显然是一面大度开阔,好善乐施的雷翼鸣,那刚才带给人血腥邪恶的是谁,真的是他?

雷公子徐徐走向清风,带着如冬日一样灿烂的阳光般的笑容。清风会相信刚才一切都是幻觉,因为这周围一点杀气都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息都仿佛被雷公子热情的笑容所打破。清风转身对着雷公子,两人没有久别重逢的深情拥抱,而是用眼神交流着,平常古人相见不免先问近况,这个他们当然少不了,他们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这段短短的几个月里大家经历的沧桑浮沉。兄弟重逢,当然想找个地方叙旧,但碍于自己有事在身,也不敢耽误,只想约雷公子到鬼灵城的酒店相聚。于是清风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了雷公子,看雷公子好像默默答应一样,就正欲离开。还没等清风走到棺材边,雷公子在背后客气说道:“清风兄弟,不用着急,我跟你去你朋友那里,我们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谈吧。”清风只怕这会耽误了行程,犹疑了一会,雷公子笑道:“想不到这口棺材对清风兄弟如此重要啊,不要紧,我吩咐他们帮你把这棺材尽快而又安全运到目的地吧。”清风歉意地抱拳说道:“这次可是有点赶时间。实不相瞒,这棺材里面的人是两个女儿的爹,现在那两个女孩想必是十分着急,现在棺材也破败不堪,棺内尸体身受百余创,而无人打理,也放不长时间,我想这事就不要麻烦雷兄弟了。我很快就可以把这位老人送还他家。我们再叙旧不迟。而且如果两位姑娘看见是陌生人带回这东西给她们,我想这不够负责任,望兄台谅解。”

雷公子微微笑了下:“哈哈,她们可是幸福啊,遇见了世间上所剩无几的君子好人,我怎么能看着好人受苦,那我就不叫其他人来了,我亲自能帮你一把行吧。这里离鬼灵城也有段路程,一人拖着这么大的东西走,又不能用轻功,要花费很多时间,甚至可能会使你疲劳过度。如果算我一个,我能帮你在路中交接一两下,也好让你休息休息,不要累坏身体,又要耽搁许多时间了。”

平时清风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的,但梁小姐她们身体虚弱,又孤苦无助,再出什么事情的话,可就要毁灭了两个大好年华的少女,岂不是可惜?清风鞠躬表达谢意和歉意:“有劳公子了。日后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清风力所能及,定当竭尽所能。”

雷公子笑了笑,仿佛有点诡异,但也像是幻觉。于是雷公子吩咐山贼去赶紧找个像样的木制箱子来把梁老爷的尸体装进去,于是山贼头子就领着众人在山寨搜罗了一遍,翻箱倒柜,最后没了主意就把平时装兵器的箱子和不久前劫到的绫罗撕下一段拿回到林边,众人合力把梁老爷不堪入目的尸体移到到了里面用绫罗铺垫的箱子中,然后用绫罗包裹了梁老爷的身体,好把梁老爷破败的身躯掩饰过去,虽然他面上还有不少的血痕,但整体比刚才美观多了。

清风与雷公子合力推车离开了,他们推的比不会武功的要快很多,因为他们的耐力与气度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人。不到半日就回到了梁府。

太阳正在徐徐升起,在离梁府还有几十丈的地方,清风就已经看见梁慕雪和梁慕雨薄弱的身体依着朱红的门,梁慕雪眼神是多么空洞,梁慕雨则低着头一手搭在姐姐的肩上。这样的凄凉景象在她们看见清风的身影时彻底消失了。

梁慕雪姐妹踉踉跄跄跑过来终于来到了木头车旁,先是看了看清风点头表示谢意,对着旁边的雷公子虽然有点陌生,但刚才看见他帮忙,想必是位朋友,也向他点了点头,接着看着木箱随即就流下眼泪,哭道:“他们居然连棺材都不用,居然把爹放在一个木箱里面,真是太过分了……”

清风跟雷公子显然有点尴尬,雷公子知道清风难以开口述说经过,自己的先说:“看两位清秀脱俗,难怪清风兄弟如此抓紧。真抱歉,这箱子是我吩咐人换的,因为原来的棺材已经破旧不堪,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承放令尊一体,还望两位姑娘见谅。”梁慕雪知道刚才怪错好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就低下头,情深深地望着箱子,然后徐徐打开。梁老爷苍老的面容渐渐在晨光下现出来,还有身上的绫罗反射着薄弱的光芒,显得棺内死者死后的得体。伤痕累累的样子还是看得梁小姐两个心如刀割,但她们居然没有大哭起来,可能刚才的等待让她们明白了许多,和冷静了更多。梁小姐两个还是拿出勇气用手抚摸父亲冰冷的面颊,那触感是陌生而冰冷,还记得上一次摸他面的时候是在她们六岁的时候,时隔十年有余,父亲的面摸起来已经不像以前那般霸气,坚强。而是有种令人心酸的粗糙感,但是唯一没变的是,这面还是传给她们一种安详的感觉。此时触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一家人生活的快乐日子,父亲严格的面孔在自己脑海徘徊不散。多么想再听父亲一句训言,即使是一句最最最简单的呵斥:“还不来吃饭?再不来就饿死你。”也好。

四白齐眉风语颂,

儿孙子女高歌纵。

拄杖老朽云鸣怨,

断壁颓垣低叹息。

双眼四肢意西去,

四面八方草自生。

然后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此时梁姑娘两个的手已经紧握成一个拳头,颤抖着,互相紧紧牵着,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梁慕雪缓缓站起身子,湿润的眼睛看着清风和雷公子,想不到这坚强的眼神此时居然会在两个看上柔弱的女子身上,这使雷公子也深深惊讶。梁慕雪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看应该结束了,再次麻烦两位公子帮忙找点柴火来,我想是时候送爹爹离开了。”

清风与雷公子互望了一下,没想到梁小姐会如此快地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还以为女子会对生离死别这东西看得非常重,很难开脱出来。原来世上的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永远也别想着猜透一个人的心,更别说是一个女人的心……

炎炎烈火冉冉升起,火包围了一位用绫罗包裹着的老人,老人的样子是多么安详,仿佛辛劳了一生,此刻终于可以躺下来好好休息一样……

慕容青云走出了房间,向着浓烟方向走去,最终找到清风等人,看见他们正在燃烧着什么,其中居然有一位陌生人,心想能与清风站的如此靠近,想必是清风的朋友,就没有起什么疑心了。

雷公子首先转头过去看见了慕容青云,慕容青云看见雷公子时有点吃惊,但彼此都没有先打开话题,只是清风挪开了位置,也发现了慕容青云。慕容青云向他传来询问的眼神,清风微微点头。

此时慕容青云更关注的是那件被烈火正燃烧的东西。是一个箱子,箱子里好像有一个人,那人满面伤痕,认真一看便认出了是梁老爷。慕容青云的表情变得深沉,仿佛死去的是自己的亲人一般。清风走到慕容青云身边想安慰他,慕容青云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我们真的是来错了地方么?”这句话听出了慕容青云的自责。

清风说道:“这些事情都是不能预测的,我们有我们的路要走,这件事让我们经过了而已,我们迟一天来,看见这一幕的可能就是别人了,他们想要的是冰心魄魂丹。”慕容青云眼里布满仇恨说道:“可是那些黑衣人分明就是追杀我们的!难道我们没有责任吗?而且,梁老爷把冰心魄魂丹救了你。”清风真是无言以对,本来自己就感到对不起梁府上下的人,因为这样一次偶然,就变成了间接的杀手。而且是杀了两位孤弱女子在这世上唯一最能保护他们的人。当初不是遇上了自己,梁老爷就会将冰心魄魂丹交给暗炎教的人,那么他们所有人就会没事了。一个人都不会牺牲,吴武不会牺牲,梁老爷也还是一国之相,是一位普济万民的大好人。

此时雷公子从他们两个自责而忧伤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不免过去问道:“我不知道你们和这两位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使你们这两位武功高强的少年同时深陷自责与忧伤之中,想来你们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吧,能告诉我,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慕容青云此时正面看着雷公子,只见雷公子一身盗寇草莽麻衣,却难以掩盖住雷公子的气势与雄心,眼神如大海漩涡,深不见底,像能吸进一切意志不定的东西一样。动作看似放松,但身体各处防御得毫无破绽,就算敌人偷偷冲过去想怕也会被瞬间制服,真正的实力想怕也隐藏了大半起来,但露出表面的,足以令人不敢靠近。

慕容青云望向清风,眼里充满着惊讶。清风问道:“青云,你不记得雷公子了吗,我们应该早就见过。在雷堡……”清风意识到什么,马上停了话。雷公子望着慕容青云点了点头说道:“我还记得你呢,慕容公子,魔剑门首席弟子。那个健在荒无人烟的堡垒就是我家。记得么?”慕容青云此时还有点不敢相信当日的雷公子分别至今不过数月,却是有了这般惊人的变化。

清风领雷公子进屋,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告诉了雷公子。雷公子认真听了,面色愈发沉重,甚至到最后听到“暗炎教”三个字之后,神情变得诡异,咬牙切齿,双眼发红。眼神中充满怨恨。

干柴上火光慢慢暗淡下来,渐渐哪一小范围变成了一堆黑炭。梁小姐两个转过身来,面色并没有预想的难看,居然还有点笑容,慕容青云,清风,雷公子望着这两个美貌倾城的女子,难以想象她们接下来能怎么打算。

梁慕雪苦笑道:“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要离开这里过点新的生活,各位大哥,这些日子,感谢你们的帮忙,小女子毕生难忘。我们也就在此道别吧。”梁慕雪拉着梁慕雨两人深深地向各人鞠了一个躬,然后梁慕雪对梁慕雨点了点头,梁慕雨从梁慕雪身边走开,想必是去拿包袱……

慕容青云微皱了眉头,似乎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清风有点不舍,但是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是还是追问道:“梁姑娘……你……你们打算要到那里去?如果顺路的话,不如我们送你一程吧。”

梁慕雪眼睛不好意思地低下,沉默良久,望了望妹妹,说道:“我们想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不管到那里去都可以。虽然我们是女流之辈,不懂什么,但是我们还是能养活自己的,请你们不要再担心我们。”

梁慕雪两姐妹一人一个包袱挂在肩上,已经从屋内出来了,面上是坚冰一样的表情,那层深而厚的冰,还是掩盖不住底层落寞。真令人有种想紧紧挡在她们前面,许下一生保护她们的承诺的感觉。

当梁慕雪蓦然转头向远方的时候,清风清清楚楚地看见一道泪痕借着阳光成了一条小银流河。美人之泪,鲛人之泪,在那平白如雪的面上,流下,流下,带着莫名的哀伤与惆怅,或是不舍?滴下,滴下。滴在那无意的大地上,被吞食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清风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内心深处有种冲动涌现,要他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那是什么?是手?谁的手?

三个男子就静静站在门口看着梁慕雪姐妹慢慢从这边,走向了街道的另一面。雷公子看见慕容青云和清风眼神里的一丝丝不舍就能感觉到什么,于是故意问道:“唉呀,这么美丽的姑娘,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能见到啊,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现在开始就只能一直茫无目的地一直流浪下去,看着都令人心痛啊。以后能遇上你们一样好的人帮助她们到好说,如果遇上什么坏家伙,唉,那就只可惜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啊,看来她们被上天妒忌了,才落下这般的劫难,但天上又是开了生路,她们得到了你们的保护。这世界的人应该被留下的没有被留下,是天注定,还是我们的错?两位兄弟,不如我们走吧,有些事情不能错过啊,还有不到七天就到武林大会了。”

雷公子的话里有话,此时谁明白了?要么留,要么走。

梁慕雪姐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的尽头。慕容青云此时握紧了拳头,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内心挣扎着很久,而他强烈压制着。他的嘴唇触动了一下,突然说道:“风兄弟,雷兄弟,我觉得我们不如和她们一起行程吧,我还是对她们不放心,反正她们也应该没有计划,不如等到我们一起帮她们找到了一个安全而她们又愿意留下的地方,让她们留在那里,这样好吗?毕竟我们欠她们的还没还完吧。”清风眼睛不经意地放大了,似乎内心的小挣扎一下得到释放,也显然十分同意青云的做法,然后点了点头。慕容青云原先愁紧的眉头,此时也舒张了小许,转身就向着梁慕雪姐妹离开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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