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想和朱厌相爱的一万五千六百年个纪念日,他们的爱情迎来了沉痛一击。
不是第一次,却是最后一次。
帝女婉华倾慕崔想,在三十三天外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想拆散他和朱厌,也不是什么新鲜萝卜皮的八卦,所以朱厌出了事,众人倒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婉华是天帝唯一的女儿,还是幺女,天帝很宠爱她,但男婚女嫁的这种事情,讲究个两情相悦,所以女儿提出赐婚的时候,天帝拒绝了。
天帝自己也曾是棍棒底下的鸳鸯,所以拆人姻缘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更莫说这对鸳鸯还是大儿子的心腹爱将,若是两人不来电也就罢了,偏生两人王八看绿豆,恰好对了眼。
他这一棒子下去,女儿不见得能幸福,反正他是不能幸福了。
毕竟大儿子护起短来,比女人还不讲道理。
婉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他眼里可不是那个‘短’,届时鸡飞蛋打,他还要做那个杀鸡砸蛋的坏人。
他又不是傻的!
婉华闹了两个月,见天帝不肯松口,也只能哭得梨花带雨,怏怏罢手。
她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关了半个月,华容姿去探望她后,她半月里第一次走出了房门。
幺女在宫殿里闷了半个月,天帝心里头着急啊,女儿不容易哄,儿子更不好哄,他这个两头爹爹当得里外不是人。
东王母也跟他闹,天帝愁得头发都白了两根,正着急上火,婉华给自己解了禁闭,来见他了。
天帝激动地拿着女儿的肩,欣慰道:“好女儿啊!知道爹爹也有难处啊!小棉袄啊!爹爹的小棉袄啊!”
华容姿说,她想跟崔想去游一游房间,算作她最后的念想。
天帝一想,寡人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过一同出个游,还能将文阙生吞活剥了去?
游玩回来他自当和陵光双宿双栖去,给人留点美好的回忆,也不是什么太过出格的事,遂大手一挥,准了。
崔想是个沉稳的人,思虑得要长远一些,婉华求婚一事他多少也听说了些,天帝没强行招他做驸马,只让他陪公主走一走,应当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
这个面子,他不能拂。
朱厌太过率性,行事随心不顾后果,她若是知道了,少不得闹出些动静来。
他愿意宠着她,替她收拾烂摊子,可婉华不一样,她是公主,从小也是万千荣华一身,两人若是碰在一起,难保不是个捅破天的篓子得落在朱厌身上。
所以他瞒了她。那天是个很平常的日子,没有大晴也没有大雨,他和婉华逛了一遭长安,又游了一趟西湖。
婉华像个兴奋的孩子,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看了唱大戏的台子就想往上爬,见了猜灯谜就走不动道,闻了香甜的糖葫芦便非要将整个葫芦靶子一同买下了带走。
临近傍晚,他老是觉得心里发慌,弹指一掐算,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心里老实觉得不踏实。
崔想心不在焉,只想速战速决回天宫,也就怎样都随她了,堂堂天族公主当然是不能抗葫芦靶子的,这等苦力差事也只能他来做了。
遂扛了葫芦靶子跟在婉华身后。
婉华长在天宫,这种民间小食从未见过,怎么都觉的新鲜,光自己吃哪里够,便想和崔想分享。
她将咬掉一个山楂的糖葫芦串伸到崔想嘴跟前,满眼都是期待,欢呼雀跃道:“文阙,你尝一口,这个好好吃的!”
崔想觉得不妥,微微别过头,“公主自己吃吧,臣不是很习惯吃这些。”
婉华亮晶晶的双眼黯淡下去,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你是不是嫌弃这是我吃过的。”
崔想只能解释,“公主误会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婉华复又举起缺了一个山楂的糖葫芦,希翼道:“那你吃一个。”
崔想和往常一样,只穿了简单的白袍,只是脸长得好看,穿裤衩都是好看的,他是文官,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书卷气,儒雅又柔和。
婉华今日特地打扮得极为艳丽,身段袅袅,姿容俏丽,眉眼间净是天真烂漫。
男俊女俏,端是一对璧人佳偶,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看女子撒娇讨爱。
两人在路旁纠缠半天,有大胆的妇人吃吃地笑,打趣崔想,“这小相公就从了娘子罢,再端着,娘子可是要遭人拐跑的哟!”
崔想无奈,他也不能去将人拉住跟人解释你误会了,
这种事历来都是越描越黑的。
渐渐有人开始驻足围观,婉华固执的举着糖葫芦,一副不吃不罢休的架势。
他伸手自靶子里抽了一串糖葫芦,“我吃这个好不好。”
婉华眼里浮起泪花,泫然欲泣,糖葫芦仍举在他嘴前不肯放下,他顿了半响,终还是低头咬了一颗。
她破涕为笑,骤然凑近,在他唇上亲点了一下,四周霎时一片暧昧的笑。
崔想木了半响,不置一词,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
隔壁茶摊上,华容姿一脸惊讶,满是歉意对面前的人道:“啊!怎么会这样!陵光神君,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早知如此,我便不邀你同游了。”
朱厌平静得可怕,复而微微一笑,“不过是被人啃个一两口么,我啃猪蹄儿的时候也这样。”
丢了两枚铜钱在桌上,“今日容姿仙子请我来若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个,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一挥袖,原地消失了。
她扔在桌面上的两枚铜钱在桌上旋转,最终‘叮~’落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又悠扬。
众人又敬又畏,慌忙跪下来,对着华容姿一拜再拜,“神仙啊!是神仙啊!”
华容姿冷笑一声,也旋身消失了。
无论装得再怎样洒脱,心里始终是不痛快的。
你的相好当街跟人搞破鞋,你正好撞见了能不恶心?
她知道是婉华一厢情愿又怎样,知道崔想并无此意又怎样,不过是金子掉进了沼气池里,不捞可惜,捞了脏手。
她以为朱厌会当场把文阙揍成猪头,或者扇婉华两个大耳刮子。
都说陵光神君洒脱直爽爱憎分明。
原来不过如此!
自金乌日车不再从西边升起后,顾羡之把明光殿划给了崔想和朱厌,作为他们小两口的二人空间。
尽管二人有自己的府邸。
但顾羡之说:“本君堂堂帝子,连贴身保护的人都没有,你们觉得对得起黄天厚土吗?”
遂两人在明光宫住下,开始了和谐的同居生活。
不得不说,顾羡之要是失业了,月老的差事倒是很适合他!
两人温馨的小窝,朱厌此时怎样都看不顺眼,不是花盆没摆对就是笔洗太难看。
华容姿想得没错,这种事情,怎样心里都不会痛快。
她心里窝火,可不想让华容姿看笑话。
大闹一场,不过是平白给她添了饭后谈资罢了。
最重要的是,朱厌怕了。
她若是将崔想当场撞了个正着……他们,还能走下去吗?摊开了说,任性的事她没少做,其实不大怕给人看笑话,可她就是害怕,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顾羡之在钩戈宫里午睡,忽然一阵地动天摇,动静大得直接将他从床榻上颠了下来。
他和衣出去看,只见朱厌红衣如火,手执朱雀长锏,像魔风了一样,把明光宫拆得稀碎。
末了,她瘫在一片废墟上空洞地望着天。
顾羡之望着方圆的平地,骂她,“有本事把崔想活拆了去,拆本君的房子做什么!”便转身回了钩戈宫。
除了同崔想那点情情爱爱的破事,还有什么是能值当她连房子都拆了个精光。
顾羡之长叹一口气,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崔想许给他的事,哪一件做到了?
自己还要倒贴房子,这怕是在嫁女儿吧?
他当初又为什么让他俩住明光宫?
他的明光宫,都重建四十八回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