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看着自己的手机，一不留神，蹲在角落里的陶然就蹴溜溜的往下滑。方墨见势不好，急忙大声喊了几声陶然的名字，这才让陶然拉回来一点儿元气。
陈萧跟方墨两个人头对头正揪心，原本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的奶奶说话了。
“哎，小伙子，你过来。”奶奶抹完眼泪，对着陈萧招了招手，陈萧的眼睛好不容易离开手机，扭头对方墨又是好一番嘱咐，这才迈着腿小跑了过去。
“奶奶，您找我啊？”陈萧1米8么大高个儿，站在站姿不怎么挺拔的爷爷奶奶面前，陈箫只能是弯下腰来说话。
“小伙子，你是警察吧，能负责么？”奶奶的手被陈萧结结实实的握在手里，腾不出手来擦自己新落下来的眼泪，陈萧刚想放开手拿纸巾给她，一旁站着的爷爷的手就伸过来了，带着纸巾，仔仔细细地给奶奶擦了脸。
“是，我是叶城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您有什么事都能给我说。”陈萧在说到自己的职位的时候，掷地有声，坚定的声音似乎给了两个老人莫大的勇气。两个白发苍苍已是迟暮的老人眼神交汇在了一起，然后分开。
“我们老两口忙了一辈子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做过，就是那个儿子啊，小时候还挺听话，后来上了大学之后整个人就变了，现在你看看都掉在钱眼儿里了，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回来看看，现在啊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不怎么说话的爷爷，这才几句话就说得让人心里面发酸。爷爷说完话，搂住了奶奶的肩膀，是扶持一生的样子是最美好的样子，方墨分了个心注意着这边儿的情况，这一幕不禁让方墨都侧目看着，还挺羡慕。
“刚才我看你们这边在忙，我们也就没打扰，医生刚才我孙女把情况给我们俩说了。按照我们的私心，我孙女在监护室里躺着，纯属无妄之灾，凭什么把肚子剖开取东西。但是，人命关天，我孙女已经这样了，不能让别人家的闺女也这样，是不是。”奶奶拍了拍陈萧的手，眼泪刷一下就又顺着眼眶落下来了，这回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是了，这姑娘虽说品行可能不是很好，但被赵菁折磨成这样，本就是个路人，没有理由强行要求家属在女孩儿昏迷的时候再做一次手术。陈萧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石头子儿堵住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爷爷奶奶，谢谢您。”方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了陈萧的边儿上。
男医生拿着手术单走过来，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在签单子的时候，爷爷的手一直是颤抖着的，会心疼吧。方墨想着。
这边儿签了手术同意书，那边儿警队里的网警也在马不停蹄地定位着手机的信号。可惜，关陶然的仓库实在是偏远，网警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定位到了大概的范围。
“没办法了，赵局。现在线索就这么多，能定位到大概的范围已经是极限了，具体情况，还要有新的线索出来。”
网警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陈萧不在队上，赵局亲自出马。
“大刘你带人随时待命，让救护车也待命，一旦陈萧那边儿拿到消息，一分钟都不能耽误。我去见一见赵菁的父母，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说着赵局脱下警帽，捋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重新戴上帽子。帽子严严实实的把赵局长的头发裹在里面。
“赵局，不用去了，刚才赵菁的父母知道他们女儿的手里还有一个受害者，主动说了，他们家以前在叶城南边儿买了一块地，上面原本是仓库买下来是打算建别墅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工，女儿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们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个地方能让她女儿藏人。”推开会议室门的就是刚才瘫在椅子上的王宇。
“他们确定么？”赵局一屁股重新坐下来。
他们说除了那个地方，他们想不到别的了。王宇兴冲冲的，好像真的找见受害人的踪影了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王宇眯着眼睛，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赵局。
“还有？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说完行不行。”赵局长的心几次三番被王宇提起来又放下，然后又被提起来放下，现在又揪起来了。
赵菁的父母并不知道赵菁把陶然关到了哪里。那片儿仓库有点儿多，而且都是废弃不用了的。王宇终于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把话说完了。
“说完了？”赵局的心被放下来了一半儿，但胸腔里面还挂着半边儿。
“嗯，说完了。”王宇这次肯定的边点头边说。
“说完就行，这样加大警力，我从别的队抽调一部分警力过来支援你们，务必，一定，必须找到陶然，而且是活着的陶然。”赵局长的办法是最笨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行。那我和大刘，老李就先过去了。”
“嗯，随时汇报。”
“是。”王宇对着赵局长敬了个礼，转身跑走了。
“赵局长，我也去吧。”姜成见半个局的人都被派出去找陶然去了，当然坐不住，屁股上就像是涨了钉子扭来扭去的，又见赵局长没有要派自己出去支援的意思，坐了一会儿就主动请命了。
“行，你去吧。”赵局长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成看了良久，微微动了动喉结，说了四个字出来。
姜成一听见赵局长发话，拔腿就跑，就跟长了腿的兔子，跑得飞快。
“陶然，陶然，陶然…”一声高过一声，仓库周围从里到外都布满了警察，一个一个的都扯着嗓子喊陶然的名字，希望陶然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弄出点儿什么动静好让人听见。
可惜，陶然在冰库里冻得时间长了，性命都不保了，哪还有力气回应警察的声音。
外面热火朝天，晒得人直流汗，冰库里凉爽是凉爽，刚进来吧，还挺舒服，后来，那可就难过了，陶然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应电话那边方墨的声音了，任凭方墨和陈箫怎么喊，怎么招呼，陶然的脑袋依旧一点一点的，身子往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肉眼可见的速度，陶然身上的棉衣被冻在了地板上。整个人就像是个冰坨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方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沮丧的情绪出现在方墨的眸子里。方墨知道，如果再找不到陶然，陶然真的就会变成冰雕了，不仅是陈箫，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对于这一点都是心知肚明。
做好了手术准备的女孩儿被再一次推进了手术室，陶然的命要让她来救，而她呢？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了，第一次，方墨觉得这个颜色很是刺眼，灼得人眼睛疼，也可能是好几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方墨也好，陈箫也好，那眼睛都是红血丝，跟兔子眼睛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睛没人家兔子的大。
手术室的门自打女孩儿被推进去，就没再打开过。门外面的这几颗心，从一开始高高悬起变得下沉，逐渐的像是跟陶然一样，沉到了冰库里，被冻得拔凉拔凉的。
方墨的一颗心被冻得梆硬，然后被自己捂化，然后再冻伤，再捂化，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盼到了手术室的门开了一条份儿。穿着手术服的护士，端着一个锃亮的盘子出来，盘子上放着的就是在做核磁共振检查时检查出来的阴影，一个泛着冰冷金属光的瓶子孤零零的放在上面，看起来就觉得渗人。
“陈队长，瓶子取出来了，你赶紧看看。”护士直直走到陈箫面前，把盘子交到了陈箫的手上。
“那姑娘没事儿吧。”陈箫没有看瓶子，倒是第一时间问了女孩儿的身体情况。
“我们尽力，可你也知道，她本来就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现在又做开腹手术，结果真的说不上。爷爷奶奶，你们也别急，在椅子上坐一会儿，你们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可能挽救她的生命。”护士的眼睛看向了女孩儿的爷爷奶奶，安慰的目光让他们焦灼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哎，好好好。”奶奶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心里的焦急可想而知，其实现在无论别人说什么，只女孩儿平平安安的被推出来才能真的放心。
护士转身回了手术室，陈箫和方墨这个时候才打开了金属瓶子的瓶盖儿。
方墨用手在瓶子下面接着，一个被卷成棍儿一样的纸团从瓶子里落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陈箫扔了手里的瓶子，随着方墨的动作，纸条被展开来。
“你还是选择救陶然了是么？那她怎么办？万一她没有撑过手术，你怎么向她家属交代？呵呵。人心如此，趋利避害。436号，去吧，希望你真的来得及。”
“436号。”方墨还在思考赵菁纸条上的话是不是真的，陈箫就已经把消息传给了王宇。
仓库附近的警力在对讲机的声音里集中到了挂着436号门牌的废旧仓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