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朱天舒就起床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柳如之背着一个白色的丝绸制行囊包,怀中抱剑,倚靠门扉,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有些目不忍视了。
朱天舒刻意避开视线,却没料该来的始终躲不过。
“朱兄,朱兄。”
看到朱天舒,何氏壁殷勤的跑上前来,一把接过他手上的物事就往外走。
朱天舒把他叫住,“你这是要干什么?”
“嘿嘿,你这出门在外,没有个人照应怎么行。我觉得我很合适,不用商议,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何氏壁腆着脸,神秘兮兮,“况且我在洛水县有些关系,你用得上的。”
“我记得你不是这种设定啊,是什么让你变成了一条舔狗?”
“舔狗?这种称呼虽然不雅观,但是很有趣。”
朱天舒再也受不了这家伙臭不要脸的样子,厚度简直堪比平江县的城墙。
他装作看不见这货,瞧向一旁闭眼微憩的柳如之,立时喜笑颜开,“柳大人,你不会是放心不下我,要跟我一起出去吧?”
“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可是说你哥哥要来,到时候看不到你他是会担心的。”
柳如之心里一阵火起,自己早就在这寒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说,还要被他如此奚落,当真是可恶至极。
待得她睁开眼时,表情依旧冷冰冰,却蓦然发现,朱天舒已经跟何氏壁走出老远了。
拔腿就欲追上去,但还是没有迈出步子。
我要是真的跟上去,岂不是日日夜夜要被这家伙挤兑?
想到这里,她眼看着朱天舒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心中却涌起一种更为强烈的感觉。
那是,担忧。
两人并肩而行,何氏壁笑眯眯的,好像这几天他都是一幅弥勒佛的样子,嘴角一直都是弯着的。
“家里死人了,这么开心?”
“诶,说话别这么冲嘛。你这旅途舟车劳顿,带个帮手,不过分吧?”何氏壁幽怨道。
“帮手?”朱天舒冷声呵呵,“我看是你出门散心,乐得摊上一个好厨子吧。”
“你瞧瞧,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出本书呢,肯定会大火的。”何氏壁嘀咕道。
朱天舒不予理会,之前没发现这家伙的嘴这么碎,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随意结交,现在摊上这么一个牛皮糖,想甩都甩不掉。
“看来老天爷都十分欢迎我们出门,这天气,这阳光,一年也没有几回啊。”
他表情惬意,温暖的阳光落在他骚气的长袍上,点缀成金色战袍,分外惹眼,不少良家闺女打开窗户偷偷打量他,心跳加速,小脸上满是红晕。
该死的帅气!
朱天舒心里痛骂,这剥皮人怎么不找上他呢,这张皮换上,这辈子逍遥快活完全游刃有余。
两人各怀鬼胎,脚步轻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城门前。
郭捕快带着衙门一众在门前等候多时,刘青背着小巧的包袱,一脸青涩,站在人群之中像是一朵出尘的雏菊。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朱天舒心中疑惑。
自己昨晚分明只是跟苏忆雪打了个招呼,怎么搞得平江县叫得上名的几个,都知道了。
“朱大人,早安。”郭捕快客气道。
“不必如此多礼,你现在也是县令了,要有点县令的风度,别整天跟别人弯腰鞠躬,看到了影响多不好。”
“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威风八面,在平江县做虎称王呢。”
“嘿,都习惯了。”郭捕快不好意思的笑笑,递过一把剑,“这是李铁匠专门为你打造的,几乎用上了家里所有值钱的料了,说是感谢你对他孩子的辅导。”
朱天舒伸手接过,玉质的剑柄上面涂上了几点金粉,带着一丝贵气。
漆黑的剑鞘上刻着两个大字,公允。
如趣÷阁走龙蛇,着实飘逸。
“公允?”朱天舒品味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其中颇有韵味,拔剑出鞘,剑长三尺六寸,剑身与剑鞘同色,只是更加深邃,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家伙不是用断头台刽子手的鬼头刀做的吧,这么重的杀气。”
朱天舒撇了撇嘴,还剑入鞘,甩给了何氏壁。
显然,他已然将何氏壁当做了自己的小跟班。
何氏壁没有一点不乐意,反而接过公允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柳大人,她的本事你应该也知道,只要不是过于难缠的对手,她都能应付得来。”
“好的,我一定谨遵大人教诲。”
朱天舒叹了口气,要这家伙短时间内适应县令的身份,果然做不到。
“我们走吧。”
他冲着刘青招呼了声,不再逗留,穿过高耸的城墙,便是被马蹄印填满的古道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平江县,从朱天舒能够联想起的回忆中,除了平江县再无其他地方的记忆。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刚刚开始。
洛水县与平江县的距离不过数十公里,朱天舒并没有选择以车代步,并不是因为他想要看看周边的风景,而是单纯的因为没有钱。
他总共也就几百两银子,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
而这次出门他就带了三十来两,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再者说了,多走走路本身又不差,既在锻炼身体的同时,又能刷刷步数,何乐而不为?
“小妮子,你应该是头一回出远门吧?”
见朱天舒爱搭不理,何氏壁主动找刘青搭着话茬。
“回公子,家里事情多,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而且我父亲跟我说,外面的人都很复杂,我出去容易上当受骗。”
“哪里有他说的那般险恶。”何氏壁一口否定,“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出门在外,遇到那种长相平庸的,就不要理会,十个有几个不怀好意。那种像我这样长得帅的,几乎个个心地善良,一看就是好人。”
“好,好的。”刘青细声回答,小手有些局促的搓着衣襟。
朱天舒听得一头黑线,这家伙真是典型的人渣啊,就连小姑娘都骗。
不就是长了一张鞋拔子脸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洗脸都要多费几升水,典型的费物。
他心里正批判着,忽然看到一行人身上披着白色的丝绸,一步一叩首。
其中以妇女和年轻孩子居多,他们无一不端庄肃穆,目光里是坚定不移。
仿佛在遥远的前方,矗立着他们虔诚的信仰,而这种行为,正是苦行僧必须的修道,以获得神祇的认可。
“朝圣者...”,朱天舒目光里的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嘴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