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秋儿那丫头啥人品自不用说,光看阿虎越发飞快的进食速度,他就知道,这盘红烧大肠,一准好吃!
他坐在阿虎身旁,与他一同摆箸开吃。
父子俩在村民惊疑或佩服或难以理解的目光中,津津有味的吃着盆里的大肠,也懒得和乡亲们解释——这东西这般好吃,干啥要再找个人来跟他们抢?没人都看着最好!
厅堂里这安静而诡异的一幕进行了没有多久,门外就走进来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饭碗,里面装了一些油香滑嫩的大肠,一面走一面吃的开心哩!
二光的目光移开,看到自己儿子捧着一碗大肠吃的香甜,忙骂道:“小犊子,谁让你乱吃东西哩!”
二光的儿子吮了下自己的手指头,满不在乎的冲他爹嘿嘿傻笑,“我娘呀,娘他们在灶房都吃了好些哩,爹,你咋不吃?可香了呐!”
“你……”二光的脸和猪肝一个色,瞪着一双眼睛拿儿子没办法,见他吃的香甜,而身后桌上的阿虎父子筷不离口的将盆中的大肠吃了个七七八八,倒是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所说的了。
再说灶房这边,漫秋儿将一盆子红烧大肠送到厅堂男人们那里之后,有回了灶房去,正见到李翠花和几个婆子正围着剩下的半盆大肠吃的香甜呢!
漫秋儿忍不住一笑,道:“好吃吗?”
秀芳抢着答道:“太好吃啦!唉哟,从前我们扔了多少好吃的东西哟!谁知道这猪大肠还能做得这样好吃!”
二光媳妇睨了她一眼,道:“你就是知道大肠能吃,你会做么?还得说是漫秋儿丫头心灵手巧,啥都会才行哩!”
李翠花吃了几块,觉得口舌香郁爽滑无比,可看身旁几个女人家吃的也很有味,她一个主人家怎的都不好跟客人抢食,便放下了筷子,温和的道:“若是爱吃,一会儿便叫漫秋儿将这大肠的做法教给你们,现下这年关家家都杀猪不是?这大肠往后就不会再浪费了。”
二光媳妇长叹一声道:“唉,我家那死男人,那日我说家里还有些肉,晚两天杀猪,他偏不肯,说是侄子来了,乐意吃肉——谁不乐意吃肉呀?怎么劝都不肯听,一早就给家里的大猪杀了,那些猪下水早就被扔了!”
秀芳道:“那就可惜了!不过我家的猪还没杀哩!大虎说是后日给杀了,再过两日不就是小年了?那时候杀正好哩。”
李翠花道:“那不是正好弄一副猪下水试试?这大肠我也是第一次吃呢,味儿可真不错!”
漫秋儿抿嘴笑道:“秀芳婶儿,那等那天我去你家帮你烧大肠罢?对了,不光是大肠,那些猪心猪肺猪肝什么的,可都是好东西,你莫给扔了。”
秀芳瞪大眼睛,惊奇道:“都是好东西?都能烧出这味儿来?”她手指着盆里残余的几块大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漫秋儿点头,“当然了。”
李翠花却疑惑道:“丫头,你后日腾的出空来么?不是说要去镇上看桌椅什么的?”
漫秋儿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做,一拍脑门,犹豫住了。
秀芳见状忙道:“你这正事儿要紧,左右那猪下水在这天放几日也不会坏不是?啥时候有功夫便啥时候来教,这还不是多走几步的事儿?我来跟丫头讨教也成呀!”
二光媳妇却插嘴问道:“翠花姐,你家要买桌椅了?”
李翠华愣了愣,瞥了一眼悄悄冲她使眼色的漫秋儿,定了定神,笑道:“没有的事儿哩,是漫秋儿答应旁人去帮着看的。”
二光媳妇这才哦了一声,注意力又放到盆里的大肠上去了。
秀山村的许多庄稼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而在年末岁尾的时候,走亲串邻去喝杀猪汤不可不谓之是一大美事,而在每年的杀猪宴上,桌上也全部是以猪肉,并不会看到什么青菜。
因此,漫秋儿在考虑要不要给桌上添两道解腻的素菜时,李翠花给拦下了。
“外头乡亲就指着桌子上的荤肉吃哩,你就算做了素菜也没人多看一眼,怕是还有些会说咱舍不得做肉吃,莫讨那个嫌了。”
漫秋儿怔了下,细细想想李翠花说的也没错,今个一年,耿家的情况不知比往年好了多少倍,若是换成去年这个时候,一家人还挤在又小又漏风的土房里依偎着取暖,饭都吃不饱,哪里敢想吃什么杀猪宴呀。
而今个来的这些村民中,不少家户的条件虽比去年的耿家要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来喝杀猪汤的,哪个不是为了吃饱一肚子肉解馋的?谁乐意在桌上看到素淡的青菜?
漫秋儿这般想着,便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了,娘。”
等到漫秋儿跟着几个女人一起往前院端菜的时候,先前她送来的那盆猪大肠早就没了。
当一盘盘开荤解馋的肉菜摆在众人桌前的时候,二光家的侄子口水直往外流。
柱子大手一挥,让众人放开了吃,边看二光的侄子张开大嘴一直猪蹄便只露出个蹄尖的骨头在外,可把他一个桌子上的众人给惊到了。
牛屠户打趣道:“二光,你家这次可来对哩,换成咱村旁人家的,怕是供不起呀。”
二光有些恼怒的看了眼不成器的侄子,只能干巴巴的解释道:“大春是能吃了点,不过,活干的也多哩!”
大春闷头啃肉,这会儿盘子里的第二只蹄膀也进了他的大嘴,他一面啃骨头,一面含糊不清的道:“我舅家今年十多亩地,都是我帮着侍弄的哩,在我舅家总也吃不饱饭,他一听说村里有人杀猪连忙给我叫来吃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