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人不做其他姿态,倒是一寸和尚和他施礼,这二人也是第一次见面,过去于剑曾有偌大名声,可是隐了二十余年,中原记得他的人,大多都是老人物了,一寸还记得,曾有那么一个剑道高手,和师兄比肩。一个孤身上了万剑门,搅得万剑门不得安生,后落魄一人去了北辽国,另一个一踏千里,剑破山河,大战魔教教主,整个江湖都引得一番猩红。
二人一时间齐名,被江湖人提起,只是觉得惊艳。
几个老人互相看彼此,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于剑,说他是少侠、大侠也无不可,毕竟他们都是前辈高人,可是这于剑实在厉害了些,他们若是不给辈分,倒显得他们不合规矩了。
“你从北辽国回来,此番直接来我们这青云山上,只是为了一见淮儿?”陈诚问,显然,他也对于剑回来的目地很好奇,南淮瑾在江湖上闯荡不过半年,除了传闻她的天资和相貌,外人所知的根本没多少。
于剑远在辽国,怎么会知晓南淮瑾的事。
可是于剑只是点点头说道:“我听闻了,陆门主收了一个新徒,唤南淮瑾,也是天绝脉,众所周知,天绝脉自古以来从未有二人一同存世。”
“淮儿确实是与你一般是天绝脉,只不过……”
南淮瑾与于剑不同,于剑的一生只遵行剑道,他的道心坚定,无时无刻不在苦修的路上前行,所以即便他孤身一人,并非是万剑门的翘楚弟子,可依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千秋未见这样的高手,还有了剑道第一的位置。
南淮瑾没那样的道心,相反,年幼困苦的她自从上山后,便在青云山众多师叔和师父的疼爱下长大,不舍得她受苦,如今又不在这大宋境内。
陈诚道:“可是淮儿如今,并不在青云山上,而在北辽。”
“哦?”于剑看向他,他随后说道:“据我所知,半月之前,他们就已经回来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青云山?”
陈诚疑惑的看向边上的一寸,几个老人也是互相看着,南淮瑾是陆未生的关门弟子,他们都清楚,虽然有三位比较喜欢清静只见过南淮瑾几面,可也知道,南淮瑾嗜睡。
这竟然是受了别人的咒术,此事倒是第一回知道,一寸和陈诚也未曾告知他们,宗焘晗皱眉的看着陈诚道:“陈师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淮儿怎么去了北辽国?于少侠说她们已经回来了,人呢?”
“陈师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知我们,大师兄可知晓了?”一位老者开口道,这位也是陈诚的师弟,名冬槐,只是他自己取得名号。
“是啊,陈师兄,快说啊!怕要急死我了。”一个性子急的老人说。
陈诚看着几个师弟与师兄的目光,不由得说道:“大师兄自然是知道的,宗师兄你们整日静修,我又怎么会来寻你们商议,淮儿的嗜睡之症是北辽的咒术所致,已有大师兄座下大弟子纪湘、弟子陆轻雪带着一同去了,或许如于少侠所说的,已经回来了也说不准。”
南淮瑾是门中的新秀,跟别人不同,天赋异禀,有天绝脉络,本就是门中的瑰宝,这些整日静修的绝世人物听到受宠弟子居然遭了北辽国的咒术,一个个都显出怒色,看着一副要一众人下山去北辽国大闹一番。
“大师兄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栗游痕奇怪道,外边有了这么大的动静,与于剑又用气功内力比拼了一场,整座青云山都晃了晃,怎么还不见凌天阁中有人出来。
“想来是有要紧的事要忙吧。”一寸笑说。
确实是有要事,此刻莫离羽周身的筋脉都鼓荡着,一道道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在他耳边传出来,这是他体内的骨头在挪动,一些筋脉在涨大。
陆未生看着他,手中有着一份道经一份佛经,念诵道音来指引着莫离羽不走火入魔,道韵环绕周身,已然是半步跨过了千难万险的关口,只需一个契机,莫离羽便能突破,进入方寸。
人知方寸,便知进退,从此人间少了一个小子,多了一个高手人物,少年中,能入这样境界的,少之又少,莫离羽天赋虽然并非惊世奇才,可也是陆未生的亲传弟子,并非寻常人,他这一突破,身周变得五光十色,凌天门阁上也有红云降下来。
陆未生不敢大意,此刻实在关键,颂经声不断,可莫离羽此刻眉头紧紧皱着,像是见到了什么事,叫他又怒又气。
心魔……
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哪怕真是纯情纯善之人,遇到抉择时,也有七情六欲的影响,陆未生知道,此刻的莫离羽就是在点滴中寻找答案,他要找出一条路来,回到现实中,突破在即,回头和继续向前,哪条路能够彻底?
一炷香……又是一炷香……
檀香萦绕,这关只能叫羽儿自己度过,他这个师父,即使本事通天,也帮不了他,这是一场厮杀,杀的是道心,杀得是大毅力。
外界的风雪还在吹,只是天上的那片红云压下来,滚滚红尘边际都瞧不见,漫天的红云外还能见到太阳,许多弟子已经爬到了凌天门的半山腰,只是被人拦了下来,楚嗣正冷着脸看着这么多踏着轻功上来的学子,以为这些人要走捷径,一出手便打倒了几十个学子,一个个爬起来,惊骇的看着这个中年的白衣高手。
楚嗣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上峰头的学子都不是外门的,穿着各式各样,出手的功夫也杂乱不堪,有堪堪练体入门的,也有稍有功力的练气学子,还不穿外门弟子的服饰,一眼瞧出,便将这些人个个打落了下来。
“凌天峰潜修高人之地,你们这些学子,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进去吗?”
那些学子一听,有聪明的当即就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爬起来也不拍掉身上的雪,躬身施礼道:“晚辈见过前辈,我等从山下上来,也是感受到了一阵地动山摇,这峰上也是波澜不断,怕是有贼人上山,所以情急之下才上山来看看的,打扰到前辈静修,吾等晚辈,罪该万死!”
一片人都开始附和他,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什么武功,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神乎其神,眨眼之间,只是一个照面,几十个学子便已经躺在地上嗷嗷叫了,这样的人物,不是前辈高人,又是什么?
楚嗣正挥挥手道:“山上有那么多绝世高人在,哪会有什么贼人,快快下山,爬山修的是毅力,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还修什么武修,学什么盖世武功?”
这些弟子不敢多说,那个领头的学子只能说:“是是是,前辈说得有理,晚辈们这就下山然后从山脚再爬上来。”
楚嗣正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负手而立:“去吧去吧,食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大帮人下山,又见到漫天的红云彩霞落到山头上,又都在山腰处看那天际,看着天空的异象,彼此之间开始说今日的重重奇异怪事。
“这天象,可是有人要突破了?”陈诚看着漫天红云,喃喃道。
边上的一寸和尚也是说道:“阿弥陀佛,天象看,不是大师兄,而是另有其人。”
于剑:“……”
难怪拦住了自己,不叫自己入内,原来是有人在凌天阁中突破了,想必是紧要关头。
“之前听嗣正说,是羽儿给大师兄送去了道经,想必,是羽儿突破了。”
一寸恍然大悟:“原来是离羽,他修为确实是压制了许久,和尚我三年前便觉得他该突破方寸了。”
宗焘晗摸着自己的雪白胡子,说道:“好啊,我青云山上人才济济,离羽也突破了修为,这是好事情,好事啊。”
“好事好事,待会儿可要好好恭喜恭喜大师兄了。”
“一定要庆贺一番。”
“确实,淮儿修为上突飞猛进,大师兄便一直想着离羽,如今愁散尽,他总算可以开怀了。”栗游痕道。
宗焘晗自己点头,他是陆未生一辈的二师兄,此刻众人听他贺喜,一众老人子也都附和他。
“离羽卡在知音已有八载了,如今就要突破,长辈们都很高兴,于少侠见笑了。”
于剑只是拱手淡淡一笑,不说话,算是应答。
知音又称天象,便是值得天象上能看出一人的境界是否足够踏入这一步,知音境界的人,可听见百丈外一枚银针落地,所以又称之为知音。
春秋有武修名士名杜化山,觉得武修的境界之中,知音方寸两个境界才是最重要的,知音难觅,修炼一生,踏过这一关的才可算是真正的武修,下一关则是方寸,方寸之间,入了便可算得上是世间真正一流,没过关的,一次难过一次,十年是极限,十年之后,便再无可能从知音踏破门槛,进入方寸。
方寸高手,真气已经到了攻伐自如的境界,运功对敌,招式威力大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与知音的高手间虽无特别鸿沟,可重要在于其是中承后继,若是修炼不到这方寸境界,往后的境界自然是再无可能。
随说这些只是杜化山自己说的,可确实到了知音十年后,若是再未能突破,便让人觉得再无希望。
此刻的莫离羽已经是八年未能突破,本就是越发难了,如今突破,厚积薄发,可关口闭实,他越是着急越是无用。
耳边道经不断,莫离羽与心魔交手,心境中犹如血色武坛,一道黑衣人与他交手,他的剑法已经足够快,可是这心魔的剑法处处膈应他,不叫他衔接起来,越大他便越心悸,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已经算准了他的每一步想法。
这样下去没用,这样下去定然是满盘皆输!
莫离羽烦躁不安,可是道心坚定,他在悟道,周围的道经清晰了,可是眼中的心魔与他多了一掌脱离了出来,在远处站定。
“嗯?”莫离羽一惊,以为他要使出绝技来,这心魔的招式本就克他,此刻退后,叫他心中生疑。
黑雾飘散,黑衣人面目上遮挡的黑色褪去,莫离羽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