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里,南淮瑾拉开帘幕,她看着那商贩惊骇失措的模样,出口拦下竹求:“毕竟是白日青天下,别忘了青云山上的规矩。”再看向那商贩,此刻这商贩却是吓破了胆子,就瞧着那看着凶恶的女子拔剑要劈他。
“再叫你杀人,你还敢杀吗?”
这一句问得是那商贩,南淮瑾她声音空灵,脸上罩着面纱,那商贩连声道:“悔过了悔过了,下次万万不敢这样,求女侠饶我一命。”
“还敢有下次?”竹求眉头一皱,作势还要劈他,这剑上闪耀着寒光,吓得商贩的裤裆都湿了一大片。
商贩冷汗又淌下来几滴,连忙摆手道:“绝不再犯!女侠!我绝不再犯了。”
“竹求,让他走吧。”
竹求点头,一挥马鞭,喝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权寿手上的剑从商贩的脖子上下来,一脚踢倒商贩:“滚吧。”
那几个奴仆连忙上来扶起商贩,一边的陆三还是一夹马腹,拦住几人说道:“这些东西留下,几头牛留下,人走吧。”
几个奴仆拽住那商贩,赶忙逃走了,这些人身上配着刀剑,又像是习武之人,他们不敢多嘴,只顾跑走。
“老伯。”权寿扶着老乞丐从地上站起来,老乞丐脸上身上都破了许多处,权寿从兜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在伤口撒了一些。
老乞丐与几个乞丐同伴相互搀扶,聚集在一起和一行人道谢,那老乞丐头磕破了一角,跪拜在地上呼喊着:“老头子谢过几位少侠的救命大恩,相救的恩情,老乞丐永世不忘。”
几个乞丐都是老乞丐的家人,有远亲也有儿孙,大的五六十岁,还有三两个年纪小的,还在妇人的怀里。一众乞丐共十四五口人,除了三两个个年轻些的女人,都是老人家。
“老人家,你们这么多人,这是?”权寿不解的问道,这些乞丐走的路是南下的道路。
老乞丐道:“回恩人的话,汴京城里的官家下了旨意,围着汴京城五十里,我等乞活之人不得踏入,否则就要进大牢挨杖刑三十。”
“岂有此理,这世道如此艰难,还这样逼人?”
“城中的贵人们爱吃果梅,山上的野果子都摘尽了,一斤便可卖出四五百文,我们这些乞丐去摘些换了些盘缠,想去福州,又太远了。”老乞丐说着,眼中又匀出些泪点来。
竹求愤愤道:“行乞者本就是随波逐流,无所依靠,还百般刁难。”
乞丐们泣不成声,小的抱着母亲,他们不懂,只是瞧着他们哭,马车上的南淮瑾也是生气着说道:“难怪师父老是说那皇帝说赵家小子,常常与我说那官家怎样怎样,原来都是真的。”
老乞丐笑说:“哪朝哪代的皇帝愿意自己的都城里有咱们这种衣裳破烂,随地跪下乞讨的臭乞丐呢?听说是些西夏人进了城,官家怕丢了朝廷脸面,让那些兵驱赶城里的乞丐。”
老乞丐不说什么,步履阑珊着,被乞丐们搀扶着要走,被竹求拦下来:“老人家,这些银两拿去罢,去江南寻份营生。”
不过二十几两的碎银,寻常一户人家吃喝一个月也不过四五两,二十几两对这么多人来说,着实不算多,可老人白班推脱:“这怎么行,恩人救了老乞丐一命,又要赠银,这。”
“拿着吧,江南路远,老人家,兴许用的上。”南淮瑾路出头来,说道。这些乞丐看着几人,跪地就拜,干裂的土路上头磕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响声。
“感谢嗯人”
二十几个乞丐,也没个青壮,老弱妇孺生了病饿急了,定然是要些银子的,他们互相扶持,目送着这些少年侠客远去。
时隔数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汴京城。
城高十余丈,墙上有裹着铁甲的官兵站着,数不清的宋旗飞扬,城门口来往有序,这是外城,里头还有一处里城,在其中的就是宫城。
南淮瑾头探出马车的窗户瞧那城外来往的人畜,守门的将官拦住一个个入关的人,细看他们的脸,盘问地籍。
“这就是汴京城?”南淮瑾喃喃道,汴京城的城郭真大,守城的官兵瞧着也是高大威武,身上披挂的铁铠也是闪闪发光。
这街上全是白日的行人,市坊间有人烧锅肉汤都能勾起南淮瑾的口水,锅里烧着的汤水浮动着一粒粒圆滚滚的香子,炒锅里的菜蔬也是撒上了青盐,看着就可口。
有随处就是的茶馆,也有站着评书的说书人,许多街坊的百姓围着站一处,有些有钱的会买上些瓜子,也有的人就会牵着儿女或是女伴听上一小段。
热闹的不止是喝茶听书的街坊,还有那些拖着牛车的行商,行商吩咐着下人们将牛车上的茶叶锦绣等物抬下来。
“轻拿轻放,这些东西可值上百两银子。”
“有几处酒楼关着,上面的牌匾上刻着什么怡香院、满花楼、春宵阁。这些都是妓院,占了一条小街巷,白天也不接客,只有晚上才热闹。”昧长风和南淮瑾说道,楼上的竹竿上挑着一件件姑娘洗净的衣裳,马车从下面过去,确实是香气扑鼻,都是胭脂体香的味道。
竹求眉头皱着,拍了拍昧长风的肩头说:“别和师姐说这些,她年纪还小,不懂。”
昧长风噢噢的点头答应,几人穿过官道的长桥,再里面便是里城,那里禁军看护的森严,并且要下马。
“这就是汴京城。”
南淮瑾下了马车,她这身白净的装束还是让许多人都瞧过来,几个小将官瞧眼过来,那女子站着看皇城的城楼,身材修长,脸上没遮挡住也很动人。
她一身白装,脸上还挂了一白色的珠纱,背后负了两柄剑。
“走吧。”还是要早些见了八师兄才好,八师兄是师门里她唯一不曾见过面的弟子了,江湖上都说他八师兄飞星手,武功高强,担任皇城司之主,可是她还没见识过八师兄,也不知道,和江湖上说的一不一样。
这里城内里,便是皇都宫城,宫城的大门就在那儿,几处宫门都有二十余位高达威武的银甲武士站着,每一个都目光如鹰,一双握刀的手掌长满了老茧,身上有些露出伤疤的地方,看得出他们都是历经沙场的老兵。
皇城司,汴京城中的皇帝鹰犬,他们无疑是赵家皇帝手里最精锐的军队,传闻他们有些遍布在大宋境内,有些去了西夏、辽地,不止是江湖上的侠士忌惮他们,就是辽人也甚是忌惮,历代的皇城司使都是皇帝的亲信,而皇城使何逍掌管整个皇城司,管控东京汴梁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一枚精致的宫禁令牌,寻皇城使大人,皇城司的小将拿了令牌,看见这一行七人,为首的年纪却最小,看身材倒是位不错的姑娘,就是面上遮着珠纱,瞧不清晰,他凑近想瞧个仔细,可摸摸手上的令牌,还是打消了念头。
小将看了几眼,手里仔细的摸了摸,确认无误后递还道:“几位,皇城使大人三天前就出门了,走时说要去汴京外城门口接人,如今看来,大人说的便是你们几位了,许是你们进城时不对门,错开了。”
收起令牌,南淮瑾拱手道:“劳烦小将军带我们几个去见你们皇城使大人,我与他,如今看来,之前该是错过了。”
小将点头,和边上站着的兵将交代几句,回来说:“走罢,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师妹到了宫门处的时候,何逍正捧着一口大碗吃肉,里头盛着一只大猪肘子,肥嫩软糯,浇上了浓汤,肉皮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瘦的地方又十分入味,几个随行的兵将都咽着口水,眼里直溜溜的瞧着大碗中的大肘子。
“大人的这肘子香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一个小将凑近边上同僚说道,他肚子都饿了,那浓汤的香气溢出来,这皇城使何大人吃着猪肉肘子,满嘴流油,声响还不小,两手抓着骨棒子啃上面的肉皮,大块的咬下肉来,在嘴里嚼着。
“西厢那里的柳青青,就那个姑娘送来,柳姑娘的手艺真是没差,瞧何大人吃得,真是满嘴都是油,我肚中的虫都勾上来了,准是香的很。”小将说着,咽了口唾沫,嘴巴干巴巴的,心里想着,等回去了,得让家中的夫人也给自己炖一锅又肥又大的猪肘子尝尝。
何逍吃的都只剩下了骨头了,上面沾着些油腻的皮子和油肉,丢在地上拍了拍手,拿起身边小将捧着的帕子擦了擦,一只黄狗从巷子里窜出来,一嘴叼起大棒骨,何逍拍拍黄狗的脑袋,狗也不叫,垂着脑袋转身跑掉了,巷子里的过路人也无人搭理它,只有几只小犬从远处跑过去,凑成一团。
一个小将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整整三日了,大人要等的人还是没出现,禁军兄弟也是每日路过时上来问两句,也不知这些皇城司的大人在这城外做什么。
那小将扭头看了眼何逍,见到何逍正在抹去唇边上的油腻,转头与几个小将发牢骚,聊天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何大人呆在皇城司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这样关照过什么人,呆在城门这种蝇虫乱飞的地方,板凳都没,就这块膈应人的破石头上坐了,三天三夜了,人家还没个影子。”
“许是什么故人吧?我记得有人说何大人的师门,好像背景很深。”一个小将猜了,他腰间的朴刀随着他伸伸懒腰晃了晃,几个过路的小孩儿躲在角落里瞧着他们。
“猜对了。”
边上有人冒声,轻轻地,不敢大声讲,是一个看门的小将:“就是何大人的师门来人了,我亲眼看见,何大人和禁军的李纯李大人聊话,他亲口说,师门里他的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师妹要来东京寻他,帮他办那个事。”
“那件事?”
几个皇城司小将面面相彪,一个小将颤颤巍巍的说:“莫非,是官家传旨,让何大人去办的事?宫里头的那个剑冢?”
那小将笑了笑,也不多说,何逍看过来了,似乎是看见什么人,脸上挂上了笑脸,持着的宝剑挂在了腰间,快步前去,众人也纷纷起身,冲着何逍看着地方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