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人,想下来,却不能下来,因为下来可能会死,或者是只是羡慕山下人的简简单单。
山下的人,想上去,但是很难上去,因为山顶就那么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山上的人一脚踢下去,粉身碎骨。
然而,当暴风刮起,山上的人似乎还能站得住,山下的人能否借这个最好的机会把山上的人推下山,从而上位,一切,都是未知数。
忠诚、义气、仁心等,都会受到利益风暴的最大考验,最后是一场饭后笑话,还是一段千古美谈,很多人其实并没有去想太多,只争今世。
夕阳的余辉,被月牙的银光和黑色的纱衣盖住,黑夜,来临了。
黑夜,风雪渐渐大了,一夜的风雪,会覆盖白天的很多痕迹,眼泪与欢笑将成为过去;惶恐和平静在明天是否会调换位置,由山上山下的人说了算。
皇宫御书房。
刘信在明亮的烛火中,低头认真审批着无关痛痒的奏折,此时的他,看上去真的像一个勤政的皇帝,一个想把刘楚王朝治理得更加强盛的皇帝。
和魏尽忠谈完事情的张志远,也终于第一次踏进了可以影响刘楚格局的御书房,即便此时的御书房,刘信并不能一话出便天下动。
看着一脸认真的刘信,张志远心中非常满意,自古谋臣最期望的事情,就是能跟着一位明主,也有不少还未成事的主死臣亡的故事,对他们而言,了却君王天下事之后,自身会怎么样,都没有太多的考虑。
张志远和这些谋臣也一样,不管是了却天下事之后归隐山野,还是成为君主刀下之魂,都无所谓。聪明如他们,自然能从历史里看到自己的结果,会上有一丝期待,更多的是倘然,只要君主不会说事后你要死,他们就可以尽心尽力。
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同,有人是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有人是想天下因为自己而太平,又或者,局势根本不允许他们想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聪慧如沈定西,也没有太崇高的理想,人的想法,会在经历一些事后才产生的。
等刘信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后,张志远才轻声开口,徐徐道:“殿下,刚才魏尽忠传来消息,风雷司暂时在掌控中,但是,他最多只能控制二十天,二十天后,齐天城异动的事情,必定传进陛下的耳里。”
“魏尽忠刚才来过?”刘信抬头一问,随后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二十天太久了,时间长了,变数太大,说来,我还差点忘记赏你了,你想要什么?”
张志远看着刘信,平静道:“志远不求其他,殿下的信任,就是对志远最好的奖赏。”
刘信毫不犹豫地回应,“自然,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殿下想做什么可以放开手做,但是,此事务必知会一下山下的定西先生。”张志远并不介意刘信现在对他还有“你”这个称呼,他有自信,先生二字,刘信一定会叫出口。
刘信一愣,轻声道:“有必要吗?我不觉得,我们暂时掌控了风雷司,就能连老师也可以瞒住,说实话,我有信心瞒住天下人,却没有信心瞒住先生,你可能不知道,那种天下事尽在老师掌握之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没有告诉老师的事,其实老师都很清楚。”
张志远先前走了一步,掷地有声地说道:“有必要!定西先生确实会帮你,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你要干什么,定西先生对殿下的看法会不一样,我并不是认为定西先生有这种迂腐,但是,这和殿下的态度有关,不能因为定西先生知道,殿下就可以不说。”
刘信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这事儿交给你去办。”
“不行。”张志远断然拒绝,微笑道:“这件事,最好的人选是魏尽忠,我今天能说服他,定西先生的名字,分量很重,只是,我敢肯定,魏尽忠还有所保留,他一定留了退路,这种事情,一旦有人留退路,就意味着没有尽力,反正他现在对定西先生的态度还是半信半疑,不如趁此时,让他相信定西先生的态度,也好真正的与我们一起,把力用在同一个地方。”
刘信拍了一些额头,恍然大悟,赞赏笑道:“甚妙,还是你想得周到。”
张志远神情不骄不躁,又道:“殿下,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现在风雷司暂时在掌控中,这段时间,殿下会没有休息时间。”
“你想我做什么?”
张志远:欲攘其外,必先安其内,今天秦温的事情,就足以说明朝局动荡,殿下欲成事,必须让上下齐心。
刘信想了想,皱眉道:“俗语有云,一朝帝王一朝臣,没有哪位新帝能容忍竭力反对新政的臣子,我也不例外,他们当中,必定有人已经习惯了皇爷爷的治国之道,这不是特殊的时期,我不能让谁告老还乡就能解决了,而且,风终究会停的。”
“很好办,愿意支持殿下的,朝堂之上,仍然有立足之地,不支持殿下或者犹豫不决的,杀!”张志远说着手刀往下一劈,厉声道:“齐天城的事,绝不能传到山下去,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答应支持殿下的,也必须让风雷司暗中监视,如果突然有异动,杀!”
话音一落,刘信眉头邹得更紧,忧心道:“没有其他办法?毕竟,他们也算对刘楚付出了心血。”
“不能用的人,留着可能有害,留着何用?如果是把他们关押天牢,事后再放出来,到时候,他们若传出不利于殿下的言语,会有碍殿下治理天下,况且,还是在很特殊的时期!所以,必须杀!”张志远给出了必须杀的理由,或者说,是刘信要他说出这个理由,这个杀臣子的罪孽,他必须替刘信背了,史书上,如果一定要写是谁让刘信下了决心,这个名字,必须是他。
刘信的神情忽明忽暗,一副真的很难下决心的样子。
片刻后,刘信缓缓闭上眼睛,看上去很无力的依靠在金椅上,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挥手道:“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理,如果能不杀,就不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