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飞的鹅毛将那一排排僵直的脚印缓缓填埋,白茫茫的前方唯一的风景便是一步一深陷的人群。他们迈着僵硬的步子,眼神犹如那在皑皑荒漠中行走的人们,渐渐地失去锐利,失去光芒。最后都如丢了魂魄一般,只是在雪地上走着,走着……如果这片雪域没有尽头的话,他们一定会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力竭。
走过一道风雪弥漫的高耸大门,眼前的天空霍然一变,桃花漫山遍野,漫烂如夏。但如此巨大的环境变化竟然无法从众人的脸上寻到一丝惊讶之意,着实诡异至极。唯有前方那如鱼入海的桃红色烟雾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消失在这铺满桃花的海洋中。
“啵!”寂静的桃花林中,一朵按耐不住的花苞绽放出了它的美丽。而且随着它的绽放,一丝轻而柔的桃红色烟雾轻轻飘散在空中。
“啵,啵,啵”……
无尽的桃花炸裂开来,随之整片桃花海洋上弥漫起了一阵迷幻的桃红色烟雾。随着桃红色烟雾的窜起,众人的耳边响起了如情人般细细的耳语之声,告诉着这群迷茫的人如何在烟雾中准确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座古老的雕像前,由于常年无人打理,那半裸的雕像犹如远古而来的女神,立在神秘的圣池中央,那青色的脸颊上孤独地挂着一颗暗青色的泪,带着一份古老的哀伤。而在这雕像的手中持着一截盛开的桃枝,为这份古老的哀伤增添了些许鲜活的力量。
忽而,雕像中传出了一声声天籁,那声音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引领着人们不顾一切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圣池之中。
很快,清幽的圣池之水没过膝盖,没过胸膛,没过脑袋,在那随着浮力而竖起的发丝被水面淹没的同时,那截盛开的桃花绽放得更加灿烂了,而女神像眼角挂着的泪依旧带着那份古老的忧伤在这世间沉沦不息。
当昏黄的阳光在泪光上闪过,池中失去了姜子鱼一行人的身影,在他们消失之后,池底浮起了两个气泡。
见此情景,女神像旁,一着黄袍道服的人低语了两句:“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还是两个,会是谁呢?”
“三统领,看来这一次的新人还有些盼头。您说传说中的那个人会不会在他们之中?”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在那池底的深处,在那气泡出现的淤泥底部,留下了四只浅浅的脚印,那是姜子鱼和长发男留下的脚印。而他们,正是黄袍道人口中所说的挣脱者。
当神智恢复清明,姜子鱼睁开双眼,差点就想“长眠于此”了。
脚下,是碧波万顷的水面;天空,没有日月,有的只是无数颗倒长着的桃树,那不时飘落的花瓣,在桃枝与碧波之间将这个世界纷飞得美轮美奂。
这般美的地方,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流连忘返。可是,那冰冷的杀气令他不得不直视那一头污发的长发男。而同样,长发男藏在发丝后的双眼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起先二人还不觉得,但一进到这片诡异的世界,他们便发现自己心中沸腾着一股不可遏止的杀戮**,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今生的宿敌,非杀之而后快不可!
所以,他们的眼中失去了这世界的美景,只剩下不明所以的仇恨与愤怒。
天空,那藏在桃花天后的眼睛看着在碧水之上对峙的两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两人竟然都是淬体圆满?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二人身后的水面各自拱出了一个凸起,如无头的水怪在蠕动,在猎食。这些水奴虽然没有獠牙,却比那些长相狰狞的妖兽更加可怖。曾经有人沾染上了它们身上跌落的一滴清水,瞬间便被融成了一滩血水,飘散在这万顷碧波中,化作了一缕孤魂。
姜子鱼压制着心中的杀念,盯着长发男,皱眉道:“你是谁?”
长发男看不清的嘴角好似牵动了下,道:“姜公子,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的。”
姜子鱼:“你这么一说我还非知道你是谁不可了。”
长发男:“既然如此,你可以试试。”
剑拔弩张的气氛,蠢蠢欲动的水奴,追星赶月的速度。无论是姜子鱼还是长发男都没有用兵器,而是选择了拳头,野蛮而直接。但当两拳相撞,在那两声响亮的撞击声过后,这片天地竟然静得可闻流水之声。
四拳相交,四目相对。无论是这片诡异的空间,还是身后那越靠越近的水奴都未曾被他们放在眼里。此时在他们眼中只有对方,那炽热的目光甚至比情人眼中的热泪还要滚烫。
“嗯!?”桃花天上的桃花树枝之间,一双眼睛被在水面上对峙的二人所吸引,停下了赶路的脚步,“这两个是什么人,淬体圆满而已,竟然散发出这么强大的灵力。”
姜子鱼和长发男都不傻,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被困在了一片诡异的空间中。现在该做的不是自相残杀,而应该是齐心想办法逃脱才是。可偏偏,在他们的眼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慌,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而且二人都身经百战,许是强劲的对手让自己心中的热血开始沸腾。他们明白,对方不是一拳就能打到的废物。所以他们抱着同样的心思,就这么施施然地在水奴的注视下比拼耐力,浑然未将外界的所有人和事放在眼里。
“哞!”被忽视的水奴们怒不可遏,发出了一声如牛的咆哮声,滚动着身子涌向了背对着它们的二人。
见势,二人眼神一个交错,拳头从各自的脸庞擦过,最终轰在了正对面水奴的身上,沐浴在了那清澈的水珠之中。
“糟糕!”暗中,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转过身子,姜子鱼拨了拨手上滚烫的水珠,再一次看向了长发男,再次问道:“你是谁?”
在那滚烫的水汽的蒸腾之下,长发男邋遢的衣裳渐渐地露出了它光滑如绸缎子般的本来面貌,在他的腰间还佩戴着一块雕刻精细的玉饰。而他就负手站在水面之上,那个一头凌乱长发的男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头戴顶冠,面如温玉,穿戴极其讲究的翩翩公子。
只见他开口说道:“姜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连‘天地孽水’都奈何不了你分毫。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叶羲和。”
姜子鱼眼睛一眯:“你的这个‘叶’不会是那个‘叶’(皓天八大世家之叶家的叶)吧?”
叶羲和略点头:“是的。”
姜子鱼面色一冷,转身就走:“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想知道你是谁。叶公子,再见了,祝我们后会无期。”
叶羲和一步踏出,观其身影,论速度,他恐怕还在姜子鱼之上:“姜公子,恐怕你这个后会无期有些无望了。”
“是陆乘风叫你来的?”
“陆乘风是何许人也?他既然说放你离开,就会放你离开。”
“这么说来你我只是巧遇?”
“不是碰巧。”
“那我倒有些糊涂了。”
“我之所以混迹在那群游猎者之中就是为了等你。”
“听你的口气,你早算到我会出现在那片树林中;也算到那口桃木棺材会出现;更算到了我们会被带到这个美得太不真实的地方。”
“是的。”
“既然你什么都已经算到了,那不知道你有没有算到出路在哪里?”
“出路早已存在,它只能被找到,而不能被算到。”
“这么说你对我而言毫无帮助,别再跟着我。”
“我也不想,但如果你我单独行动的话,恐怕永远也逃不出这雪域桃花宫。”
“天地孽水、雪域桃花宫,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做桃花幻境,是雪域桃花宫的主人桃花娘娘在桃花海中布下的噬灵魔眼,共九处。没人知道她的模样,因为知道的人都已死去。脚下水域被称之为天地海,其之大不知几千万里,亦是在这幻境中刚才攻击我们的水奴们赖以栖息的地方。头顶的天叫做桃花天,如果传言无误的话,出路就藏在桃花天中……”
这时,桃花天的上空响起了那黄袍道人的声音:“小子,知道的倒挺多。只不过到了这里,谁都别想活着出去。”声浪之中,天地海中凸起了一只巨大的水奴,在那令人恶心的蠕动的头颅之上还泛着微微的桃红色。
“一刀两断!”
出手的不是姜子鱼,亦不是叶羲和,而是先前暗中惊呼“糟糕”的主人。这是一个女子,双手握着一柄长而弯的宝刀,桃红色的短裙下露出了一双雪白紧致的长腿,而那短裙之下一览无余的风光令天地海中发出了一阵阵戏谑的狼笑声。
刀劲从姜子鱼和叶羲和中间斩过,二人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这样的刀势,就算是碎魂圆满的修士也极难招架。可惜,如此凌厉的一刀竟也只是令这只水奴为之一滞而已,无法奈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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