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目光扫了一下关鹏的方向,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他太熟悉了。他不愿意杀关鹏,陆家灭门的时候,关鹏还没出生。可他还没糊涂到去同情仇人的地步。
想一想关鹏带着人猎杀独孤无竹跟上官寒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可能,仅仅是因为泄愤……
这已经不是有仇报仇,也不算江湖规矩,这就是滥杀无辜,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他平静地说道:“从小家里穷,没尝过酒。那两日接连喝酒,宿醉。”
“我可以作证。他的确不会喝酒,一杯就倒。客栈的老板也可以作证。老板,对吧?”刘心竹怕自己一个人说了不足为信,拉上客栈老板一起作证。
客栈老板原本是过来证明一下上官寒在他门口受伤的事情,没想到还要证明陆雨的酒量,他没注意到呀!不管是这些武林豪杰,还是官府,他一个都不敢得罪。犹豫了半天,说道:“比赛结束那日,陆雨跟杨旧他们的确是喝多了。”
关鹏看着风向不对,指着刘心竹骂道:“你谁呀?有你什么事儿啊?”
一个月没见,关鹏已经忘记刘心竹的长相了。一面之缘,的确记不住。但,刘心竹将这个要杀自己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谁,你真不知道?一个月前,你带着人拿弩对准我的时候,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就要杀我?”她一歪脑袋,看着他身上的铁链,冷笑起来:“当时的你,可是嚣张的很呐!”不等关鹏开口,她补充说道:“我就是那个出去将喝醉酒的陆雨找回来的独孤无竹呀!我也佩剑了,怎么,我也是杀人凶手吗?你爹是在江湖是哪个结了多少仇家,要被捅这么多剑啊?”
萧策虚咳两声,打断了她。问道:“独孤姑娘,那天夜里,在明月山庄可曾看到什么人?”
“没有。”刘心竹摇头,“我找到二哥就回来了。前后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并未见到什么人。”
萧策沉默。
江湖恩怨,说来也简单,无外乎利益二字。要么为了金钱名誉,要么为了美人宝物。即便互不相识的人,也可以买凶杀人。一言不合,失手杀人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有那么句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
如同大家族的族长、长老,可以赏罚家族成员,不用上报官府。这一点,在门派之间表现的尤为明显。门派弟子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掌门、长老们清理门户的比比皆是。
因此,官府跟江湖,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民不告,官不究。
关涛这样的老江湖,要杀也不容易。他的儿子也不会随便指认仇家。
没有人看到陆雨杀人,独孤无竹是紧跟其后出去的。那天宴会,这两个人明显不对劲。两个后起之秀,联手对付一个隐藏在明月山庄内不露面的武林前辈,必定内有隐情。
公堂外那些人,怕是也在等一个真相。
关鹏说不认识陆雨的时候左看右看,明显是在撒谎。他想掩盖的部分,必定是对他不利,或者对他爹不利。
如果关涛是被冤杀的,徐皓一定会带着人马,亲自铲除对家,以维持他明月山庄的颜面。为什么徐皓会毫无动作,任由旁人揣度他明月山庄的实力?起初,徐皓坚决不认独孤无竹的房契地契,很快又让出明月山庄,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萧策一抬头,看向众人。众人也在等他的下一步举措。
他问:“徐皓,你有什么要说的?案件发生之时,你是明月山庄的庄主。你的守卫,奴仆,可有谁看见什么人进了后院?”
徐皓回道:“那天晚上后院的守卫,大部分都安排到前院守着。说来惭愧,关兄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也曾突然造访,不打招呼,说是测试守卫的戒备。我也是着火之后,收到消息的。”
言下之意,老朋友不请自来,他不担责任。
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人陪同。
嫌疑人陆雨和独孤无竹,都说没有去过后院,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关涛。
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的话,疑罪从无。
萧策明白了,他们已经私底下达成某种协议了,才会口径一致。后院一个守卫都没有?谁信!
关涛,被徐皓卖了!
若不是关鹏追究,若不是恰好伤到了上官寒,这接连的命案,怕不是要悄无声息地私下解决。
这大概就是古往今来,朝廷默许江湖门派之间私下解决的风气由来。看,你能问出来什么?人家都对好口供了,审案不过是走个过场。
萧策叹气!百姓相信门派的力量,根本的原因在于不信任官府的公正廉明。
关涛的凶犯难定,关鹏的杀人案却容易的多。独孤无竹,客栈老板等人都目睹了关鹏射杀上官寒,且关鹏对杀人毫无悔过之心。
萧策与长史最后核定,关鹏组织杀手当街杀人,情况恶劣,逃逸被捕,理应问斩。念在为父报仇,其情可悯,年纪尚幼,最后判了十年。
这样折中的判决,很不符合萧策以往涉及危害百姓安全,聚众抑或持械斗殴一律从重处罚,伤害多人性命一律当斩的作风。总觉得他还有后招,他可不是什么和稀泥的和事佬。
而陆雨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的关涛,当场放人。
刘心竹很开心地拉着陆雨的手:“二哥,我就说没事的。”她生怕他露出什么破绽,还好没有,她就放心了。
陆雨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就走。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只知道不想呆在这里,这个一言断生一言断死的地方。一口气走到衙门外,他才能顺畅地呼吸。
上官寒想跟刘心竹讲句话都没赶上,还被关鹏的母亲拦住了。
关鹏的母亲一直都在外面听审,听到说要判秋后问斩的时候,吓得面无血色。结束之后,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萧策的腿,哭哭啼啼。被捕快拉开之后,就跪在地上,恳求萧策从轻发落。
关鹏见不得母亲如此卑微,吼她不要求任何人。
萧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这桩案子,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没想到关夫人爬起来,朝着上官寒“噗通”一声跪下。
“上官公子,求你了。我已经没有丈夫,如果儿子再蹲十年大牢,他就彻底毁了呀!我苦命的儿——呀!我也不活了。老天爷呀!这叫我怎么活呀?”
“关夫人,请节哀。”上官寒看着关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有些动容,递上帕子给她擦一擦眼泪。
哪知道人家这就要扑上来,吓得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还好刺史府的侍卫眼疾手快,将轮椅往旁边一拉。对方扑了个空,直接摔在了地上,顺势就躺在地上,拍打着砖面哭嚎。
上官寒捂着心口,这也太过分了,当衙门是什么地方?他看了看身后的侍卫,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这里是公堂,还请关夫人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