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的时候,刘心竹已经完全没心思吃了。一想到要请师兄过来,她就觉得不妥,到时候徐皓肯定又有什么新花样来耍赖。
真后悔那么快宰了关涛那个畜生。要是能让他指认徐皓,多好!
不行。他们一丘之貉,万一联合起来对付陆雨,那更糟!
抬头看见陆雨阴着脸,他一定在为报仇的事情发愁吧。陆茜要的是徐皓的项上人头。那徐皓的九节鞭是师叔亲授,成名绝学哎,他哪里打得过。还是得另外想法子。
距离早上徐皓报案,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衙役肯定已经将关涛的尸体放在义庄。
她那鹅卵石的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陆雨的一剑贯胸就无法掩饰,仵作很快就会找到死因。怎么办?
不对。徐皓既然花功夫做掩饰,就不会白做。他到底要什么?该不会拿这个跟陆雨谈条件吧?狡诈!陆雨肯定不会妥协的。
她当下拿定主意:徐皓要是敢动陆雨,她就立刻飞信请师父师兄过来。到时候破罐子破摔,管他多少江湖势力,谁也别想好看!
上官寒看她发愁,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心里七上八下。以前他拒绝别人家姑娘的时候,都要客客气气地,再三说明是自己不好,以顾全姑娘们的颜面。姑娘们要是没看上他,就会说还想在父母面前孝顺几年。
至于她?她好像不是那么在意她的婚事。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起码她在意聘礼。
他一生只娶一人,婚礼自然是办的风风光光的才体面。只是,眼下他的私产都折了银两,借给二哥填了封家的坑。
啊!封家!害惨了二哥,又连累了他。
细想起来,初见的时候,她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第二次重逢,她就回避自己。也就今天,她对自己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这样若即若离,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上官寒吃一口饭,叹一口气,比那闺怨诗里的少女还要愁。
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刘心竹回去的时候,萧策亲自送她出府。
“独孤姑娘,这种财色兼收的买卖,并不常见。你有顾虑,我能理解。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来衙门找我,也可以来我家找我家夫人。”萧策回头看了一眼某位痴怨少年,“我这个弟弟从小眼光挑剔,滞销多年。你要是肯签收,萧某感激不尽。”他的姿态依旧很低,条件也很宽松。
上官寒张着嘴,他在二哥眼里,就那么差劲吗?挑剔,成亲这种终身大事能随便吗?滞销,他又不是铺子里的货物,花钱就能挑走。
他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当场就被萧策一记眼刀杀了回来。一扭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立刻弹开,看向别处。
刘心竹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她实在没办法跟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定下终身,催也没用。“多谢萧大人提醒。告辞。”
萧策目送他们离开,随即点了人手,带上知寒一起去了义庄。家产都是小事,命案才是重头。
刘心竹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退房。她很开心,终于可以一人一间啦!立刻收拾包袱,换房间。三个人挤一张床,真的是随时都可能被挤掉地上。
陆雨犹豫再三,敲了她的房门:“那位上官公子,你若是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就没有那么喜欢。成亲哎?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哪能凭一时的喜好。”
刘心竹想了想,男子娶妻,都有一个贤妻良母的美梦,如同女子喜欢温文尔雅的夫婿。可她是贤妻良母吗?师兄说她比男孩子还男!
就像那个徐皓,成亲的时候何尝不是欣赏师叔的侠肝义胆,武功盖世,才一副非卿不娶的姿态。连师叔都说,他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子。成亲之后呢?侠女已经到手了,淑女就成了心头期盼的明月了。
一时的情投意合,不可靠!
如果他不是官门中人,如果他不是兼济天下的世家子弟,她就算抢了他绑回百花谷,又有何妨。可那样的话,上官寒的仕途,理想,就全部葬送了。
也许他们的缘分,就是初见时她护送他一程吧。
“人家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找什么样的大家闺秀不好?你清醒一点。上官公子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陆雨一扫阴霾,以掌扶额:“好。是我糊涂。”她向来透彻,倒是自己多虑了。情缘跟姻缘,本就不是一回事。况且门第悬殊,齐大非偶。
刘心竹软绵绵地往桌上一趴:“我本来想去很多地方,带着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多不方便。二哥,我真没想过要成亲。”
“我陪你去。”陆雨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单纯的把她当妹妹喜欢,应该会为她找到一个好夫家而高兴。他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她喜欢别人。他没有上官寒的家世背景,却能陪她一起天高海阔!
刘心竹就等他这句话!噌一下坐直了,伸手虚掌拍在他肩头:“好呀!二哥,那你就是我亲哥哥啦!等事情了结,我们就一起出游。盘缠算我的。”
说到结伴而游,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师兄跟随师叔看遍名山大川,顺道锄强扶弱,多么潇洒肆意,那才叫侠客的人生。
困在宅子里操持庶务,说是当家主母,活的像个管家,多憋屈!
陆雨低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哥哥,又不想在这个档口给她添烦恼。“你我相差半岁,叫我春霖就好,陆雨……也行。”
“春霖?春霖哥哥?徐雁就是这样叫你的。咦?太肉麻了。还是叫二哥顺口。”刘心竹提到徐雁,就想到徐皓,又是一肚子气。她有气从来不憋着,找人打一架就行了。她忽然起身,提着落英剑:“走!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套招去。”
陆雨没明白,就被拉着出去了。
夜幕降临,灯火昏暗。晚风阵阵,带着桂花的香气。
徐皓独自一人坐在小祠堂门口的台阶上,遥望明月,怅然若失。一晃二十年了,大家都老了。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在外,过的如何。她哪里会带孩子?她自己就是个孩子!
刚成亲那会儿,她不爱梳发髻。他总是拿着梳子满屋子追着她跑,哄女儿一样哄着她梳头发。别人家娶了新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他娶了新娘,半夜还得给她掖被子。寒冬腊月,她就抱着自己不撒手。三伏酷暑,她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想着想着,他便埋头,老泪纵横。他究竟是哪里对不住她,就那么决绝的要写和离书?傻娘子,和离书与婚书一样,只写一份不作数啊。
秦汐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他披上:“秋凉了。”说着,就挨着他坐下。
徐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已回神,想到梁功曹给的信儿,缓缓说道:“她可能要回来了。”
秦汐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恢复如常:“那好呀!你找了她二十年,终于可以团聚了。”看他脸色忧郁,她抓着他的手,让他放心。“你不用管我,我带着女儿先回一趟并州。也是很久,没回去看大哥了。”
徐皓只当她是善解人意,并没有多想。反握住她的手心,生气道:“胡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不能叫你走。她要是想要这宅子,我让她便是。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女儿都要嫁人了,不要再说回娘家的事情。”
秦汐笑了笑,稍显苦涩,他终究还是迁就独孤岚的。就像这小祠堂,供奉的全是独孤家的先祖。可这里,明明是徐家的宅地啊!
“她回来,我在这里肯定不方便。你又不给我回娘家,我想想……徐家老宅,好像是在雁儿几岁的时候去过。不然,我带女儿先去老宅住一阵子?夫君,可好?”她歪着脑袋朝他撒娇。
徐皓揽她入怀,颇为感慨:“我徐子明何德何能,得此贤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