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临时召来的专业家政人员在帮他们醒酒布菜,王菁菁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厅端那架黑褐漆亮的德国钢琴,打趣:“陆少,美人没见着,不如给我们弹奏一曲当补偿?”
陆子浩点着烟,随意笑了笑,“用来装腔作势哄人的,哪里真有那雅兴。”
季凌骁坐于沙发,长腿伸展,对王菁菁道:“菁菁,陆少可还收藏了不少好酒,不如你去储藏室看看,挑两支回去。”
“是么?”王菁菁还真来了兴致,亭亭而去。
见王菁菁离开,陆子浩讥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对女人这般温柔体贴,言听计从了,她想过来你就陪着来了?”
季凌骁看得他一眼,方轻笑道:“只是浪费了你一顿晚餐的时间而已,至于这么岔岔不平?”
陆子浩被季凌骁问得一顿,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他们这么久没见,他带未婚妻过来吃顿饭本是无可厚非,自己怎么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了?
其实他何止心里不痛快,见到季凌骁他哪里都不痛快,而个中原因,他知,他自知。
“不用试探我,我是喜欢莫恋,知道你要来,支走了她。”陆子浩吐着烟圈,索性坦然道。
季凌骁轻扬眉,“你大可不必这样,依我们的关系,以后会遇上的时机很多,你是打算一直将她雪藏,还是就此打算与我断绝来往?”
陆子浩知道季凌骁说得没错,他们之间不同于一般的酒肉朋友,他们早在M国就相识,商场上也有些利益关系,断不可能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而弄得生分;可如果让莫恋见到季凌骁只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他不敢冒那个险。
“哥,你是怎么做到的。”默了一会,陆子浩忽地转了话题,没头没脑问。
季凌骁只淡然地看着陆子浩,也不着急追问。
“怎么做到对她那般狠心,又不留一点余地的?”
果然,陆子浩又问。
想起刚刚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季凌骁勾了勾唇,“你在替她抱不平?”
陆子浩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许威,会觉得能与她相爱一场,即使失了性命也不后悔。”
季凌骁闻言冷冷笑:“想不到这种纯情煽情的话会从你风流成性的陆少口中说出来,你若真喜欢到这种程度,只管拿出你平时对付女人的招术手段收服她便可,何必弄得像个痴情种子一般,还搬出许威?”
陆子浩不恼,掐了烟,低声道:“别人不了解她,你还不清楚么,她哪有那么容易收服,外表柔弱得跟个风吹就倒的纸片人似的,脾气却是死硬死倔,我什么招术在她面前都失了效,再说……”陆子浩顿了一下,“我也不忍心用手段让她屈服。”
季凌骁轻嘲:“那你天天这般跟着守着人家就会钟情于你了?”
钟情?陆子浩自嘲一笑,他倒想,可也得有那个机会才是;依她那性子,怕是他再跟个三年五载她也不会有反应。
季凌骁把玩着火机,轻描淡写却又似意味深长地道:“再好的女人不过也是过眼云烟,得不到时觉得她独一无二,真到手了便会索然无味;你既知道她的经历,就该清楚事情的结果。”
陆子浩怔了怔,没再接话。
季凌骁这话说得隐晦又一针见血,在莫恋心里,一直把他划成季凌骁一类人,她曾受过那么重的伤,又怎么会跟他扯上什么纠葛?只是自己真如季凌骁所提示的那样,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她独一无二?
……
从陆子浩家出来已近晚上十点,因为喝了酒,司机过来开的车,季凌骁坐于后排,见着脸色绯红依在自己肩头的王菁菁,对司机吩咐:“去‘欣居’。”
幽暗的灯光,满屋的馨香,婉转承欢的女人,明明美好的夜晚却让季凌骁有些索然;他忽地翻身坐起,披上浴袍。
“怎么了?”王菁菁不知所措又疑惑问。
“没什么,有点累。”季凌骁点燃了一支烟,轻揉了下眉头。
王菁菁从旁趴上他手臂,温柔体贴道:“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
“不用了。”季凌骁不动声色地拿开她手,将烟熄灭,自己起了床,“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冲个澡。”
冲完澡他没再回房,直接拿起车钥出了门。
连绵的钢筋水泥堆起的雄伟建筑充斥着城市各个角落,配上霓虹灯光,华丽又繁华;再往前,一幢废弃待拆的房子夹于这些美丽的建筑当中,突兀又令人心里不舒服,就像……那个女人精致脸蛋上的那道疤痕。
她始终没有抬头,他却将她每个表情都收入了眼底,大眼低垂,长睫微闪,发抖的样子像个受惊的麋鹿;她似乎清减不少,小巧的下巴更尖了些,只是旁边有道刺目的伤疤……
他由始至终都很平静,因为他知道它的存在,现在它却突然跳出占据在自己脑中,像是生了根,挥之不去。
“嘀嘀!”后车按响了喇叭,季凌骁才发觉信号灯已变,他踩下油门,蓦地又记起自己为她挡下那场车祸。
那天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陆子浩告诉了他画的事儿,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中腾起的欢喜,不单是因为计划有所进展,那是种真实的喜悦。
他去等她,等了许久才看到她纤致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还是退缩与抗拒,他恼了,他狠狠打了她,他想一切就这么结束算了,让她死,一了百了!可见着车辆朝她撞去,他却连想都没想,如条件反射般冲过去将她推开。
他为什么会欣喜,为什么会失控,为什么会不管不顾地相救?
她哭着问他,那是否也是假的。他回答是,还编排了一些无可反驳的理由。在他心中,他宁愿那是次刻意的安排;她是他痛恨的人,他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感情。
......
陆子浩躺在床上到底睡不着,拨通了莫恋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
无人接听?
继续拨,仍旧无人听。
一连拨了几个后陆子浩睡不住了,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她即使睡着了,这么多个电话也会将她吵醒,而且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会不接电话。
那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