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热闹了一天的如意山庄终于静下来了。
原本还有几只不知死活的猴子跳来跳去,嚷着要闹洞房。
秦崔大爷斜也他们一眼,仰头灌下手里的酒,淡淡说,“去闹。我不保证你们四肢健全。”
于是众猴子默默退回去喝酒了。
待新郎大人终于摆脱那些俗人,回到自己的漪澜院时,红豆小姑娘已候在院门口了,恭恭敬敬说,“姑爷,小姐说她太困,已经先睡了。叫你进屋小声点,别吵着她。”
说完,赶紧转身回自己的小偏屋了。
话说以后她也要跟着她家小姐,扎根山上了。嗯,还好如意山庄她已经混熟了,哈哈哈,说不定还可以为自己相个夫婿。
秦崔大爷呵呵,伸手扯了胸前傻不拉唧的红绸花,丢院子里的石桌上,镇定地关上院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红烛垂泪,静静燃烧,红纸剪出的双喜,在那对大红烛上方喜气洋洋,一切都是洞房花烛夜该有的样子,当然,除了新娘在酣睡中。
秦崔走过去,坐在床边,双臂撑着酣睡的姑娘头顶上,低头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起身来就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往屏风后走去,洗个澡先,成个亲比他打十场架还累。
新娘翻个身,持续酣睡中。
谢阿团其实正在做梦,梦里秦崔笑眯眯问她,姑娘,手借来用用?
她正要断然拒绝,被人无情地摇醒了。
睁眼一看,秦崔大爷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要露不露地露出一片结实胸膛,斜撑着手肘,半躺在床上看她,眸色漆黑,十分专注,“你表情好奇怪,做春梦了?”
谢阿团:“……”
她打个哈欠,皱着鼻子闻闻,“咦,你没喝酒?怎么身上都没酒味?”
秦崔说,“哦我洗了澡。”
谢阿团点点头,“挺爱干净。很好。睡吧。”
说完,翻过身去就要睡。
秦崔:“……”
他错着牙说,“谢阿团,今天好像是洞房花烛夜。”
谢阿团转过身来,好脾气地劝他,“这么晚了,明天你养足精神再洞房吧,不着急。我爹说,子时不睡,肯定短命。”
秦崔:“……”
呵呵,他娶了一朵多么有趣的奇葩。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阿团,师父给你看一个宝贝。”
谢阿团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什么?”
她妆面早已卸得干净,又刚睡了一觉,气色好得像鸡冠花,眼仁黑黝黝,眼白清泠泠,嘴唇也红艳艳,躺在那里,淡粉的中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颈窝是淡淡的霞色。
秦崔就这么端详着她,平静地坐了起来,平静地把全身衣物脱个精光。
谢阿团……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脸皮又慢慢红成熟虾皮,偷偷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硬撑着说,“哼,我早看过了,还摸过,不稀奇。”
秦崔低沉地笑了笑,抬手就把床帐拉下来了,“不一样,没用过。”
床帐滑下,只来得及跑出谢阿团姑娘一声嚷嚷,“慢,这个姿势不对,花游记上不是这样的。”
秦崔:“要读书但不可尽信书。”
谢阿团:“那你还给我看。”
秦崔:“你需要涨姿势。”
谢阿团:“……等等,吹灯。”
秦崔:“吹屁!”
谢阿团:“你……啊……喂,衣服不能乱丢!”
衣服一件件丢出来,红烛垂泪,为新郎感到悲哀。这么没情致的洞房夜,真白瞎了它们这么一对大红烛!
好在,那姑娘唧唧歪歪的声音渐渐就变成了娇喘低吟,屋子里很安静,灯花啪地爆了一声,忽然那姑娘啊地叫一声,“痛!停一下!”
……
红烛又垂了一坨泪下来。默哀。
过了许久,那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地再次响起,“还不睡觉么?”
新郎沉沉说,“叫声好师父就睡。”
那姑娘娇娇软软地低低喊了声,“好师父。”
秦崔在帐子里,抱着她笑了,“嗳。”
长夜漫漫,岁月那么好。
谢阿团一觉睡到天光开明,醒来时真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散架感。
她不想动,枕着秦崔的手臂,借着窗边投进来的一束阳光,去捻他手臂上的汗毛。
秦崔表示,他满心欢喜和闲适都被团子姑娘捻跑了。
他睁开眼,平静地和谢阿团对视。
谢阿团说,“扯你汗毛痛不痛?”
秦崔说,“你觉得呢?”
谢阿团说,“呸,比起昨晚我的痛,你这算个屁!”
秦崔:“……”
于是因为这句冲动的话,谢阿团姑娘又在大清早被她师父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一次。
日上三竿时,秦崔才带着他小徒弟赶去霁月阁,给师祖敬茶。
一去,居然满屋子人。
一二三四五六师父都在,成亲的师父还携了家眷,笑吟吟坐了满屋,三师父怀里坐着一个胖小子,正咿咿呀呀拿只拨浪鼓在咬,咬得口水滴滴答答。
谢阿团被这阵仗吓住了,往她师父身后躲了躲。
除了殷伯棠和翟让,其他师伯她都不熟的。
翟让大爷笑了声,和蔼地说,“这么早啊,师弟,我们以为你们会在黄昏时起床呢。”
谢阿团:“……”
她好想把脸皮扒下来揣着。
好在师祖这时笑眯眯发话了,“来,阿团,师祖这里来。”
谢阿团红着脸皮怯生生过去了。
师祖笑眯眯说,“去见见你师嫂她们,往后没事儿你去坐坐,反正你学武不成器,也没事做。”
谢阿团:“……”
成亲后第一天,就开始虐老子,秦崔你师父像话吗?!
大师父二师父子女长成,家都安在了山下,只时不时下山看看。三师父四师父的家却是安在山庄里的,两个师嫂一个白净纤丽,一个丰腴和气,谢阿团乖乖巧巧喊了声,“三师嫂,四师嫂。”
三师嫂笑着说,“阿团是吧?秦师弟眼光不错。”
翟让笑眯眯接话,“三师嫂,师弟眼光是不错,就是把辈分搞得很复杂啊。你看,阿团叫你们嫂子,叫你们的夫君呢,又要叫师伯。哦对了,师弟的徒弟也很苦恼,不晓得叫师娘好还是师妹好。师父,要不您来统一一下?”
他爽爽利利的一席话说完,屋子里就安静了。
众人含笑,窘得谢阿团立在那里手足无措,她今日这个身份不好当众和翟让那贱人过招,只好去看她师父。
秦崔无语到极致,走过去将她往身边一拉,忍耐地去问师祖,“师父,把你这个孽障徒弟逐出师门可好?”
师祖淡定地说,“这太绝情了。毒哑就好。”
于是其他师父全都笑了起来。
谢阿团顿时松了口气,狠狠去瞪一眼翟让。
师祖和蔼地说,“阿团,各叫各的,辈分不是那么重要,好过日子就行。”
谢阿团嗯了声,赶紧去斟茶敬茶。
一圈茶敬下来,敬到翟让面前时,翟让笑眯眯握着茶杯不喝,和气地问她,“团子,你准备以后叫锦云什么?”
谢阿团不解地说,“大师姐啊。”
翟让点点头,“哦,那以后叫我大师兄。我喜欢年轻点的叫法。”
说完淡定地埋头喝茶。
噗——
其他师父师嫂的茶水喷了一地。
众人都去看翟让,尤其是秦崔目光如炬,用眼神杀他:你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把魔爪伸向了我弟子?!
谢阿团张口结舌,端着茶盘子傻了。
翟让抬起头来,无辜地眨眨他的桃花眼,“咦,我说得不够清楚么?”
他笑眯眯去看目光杀他的秦崔,“师弟,别那么期待,我娶了你徒弟,也绝对不会叫你师父的。”
于是这一日,如意山庄又不平静了。
太爆炸了,六师父居然也打算娶媳妇了,要娶的还是他师侄,哦天哪,如意门的辈分真是越来越乱了!
窦锦云这日还在讲武台,专心致志带她师弟们练武。她师父刚成了亲,一定没心思来训弟子。
吊梢眉一众弟子跑过来时,一个姑娘高高兴兴喊了声,“锦云师姐,我听说……”
吊梢眉丢个眼刀子过去,严肃地说,“师妹,叫什么呢,没大没小!”
他笑嘻嘻凑过来,讨好地喊了声,“师娘。”
窦锦云手里的长刀坠地,她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可翟让的弟子围着她,笑眯眯一个接一个喊,“师娘,你真是深藏不露!”
“师娘,以后你管着师父,别让他到处跑,好好教我们功夫!”
“师娘,你和师父什么时候成亲?”
……
屠因封玉一干人都傻了。
窦锦云茫然立在那里,连手指尖都在抖,面色臊得出血,心里只反复想,怎么办怎么办,她和翟让的事是怎么外泄出去的!
明明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心乱如麻,眼里的泪就掉下来了。
她拨开众人,跑出了讲武台。
刚跑到角门处,和迎面走来的翟让大爷碰了个正着,翟让一见她,两眼一亮,笑眯眯说,“锦云……”
啪的一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懵了。
窦锦云在哭,眼圈红红的,“下贱!”
翟让还没回过神,窦锦云已一阵风跑了。
愣了片刻,翟让终于回过神来时,刚转身,就被走过来的秦崔一把抓住衣襟,铁青着脸揪走了。
讲武台上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个弟子说,“乱伦乱得好凶。”
众人静寂,全部去敬仰他。高人,你说话太一针见血了!
谢阿团这番去了采兰居找她大师姐,准备把这个喜讯告诉窦锦云。
窦锦云喜欢翟让。翟让亲口说娶她,大师姐一定很高兴。
走进采兰居,没有人,正想返身出门,忽然门一响,窦锦云居然回来了。
她兴冲冲地迎过去就说,“大师姐,我有事和你说。”
窦锦云冷着声音,抬手抹一把脸,“我不想听。”
说完,低头进了自己屋,埋头去收拾包裹。
谢阿团凑过来,“你干嘛呀师姐,要下山么?……咦师姐你怎么哭了?”
窦锦云想了想,深深吸口气,平静一下,抬手抹了脸上的泪,转过头去看她,“阿团,连你也听说了?”
谢阿团呆呆点头,“啊,我就在现场嘛。是翟师叔亲口说的,师祖他们都听着的。”
窦锦云觉得不大对,翟让再下贱也不致于当着师祖的面说啊。
谢阿团这时又说话了,“师姐,你不是喜欢翟师叔么?他说要娶你,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
窦锦云:“啊?”
谢阿团又认认真真说,“师祖当场就同意了,可师父不高兴,他说鲜花不能插在一坨屎上,我本来想和他说,你喜欢翟师叔的,可我才张口,师父就走了。”
窦锦云:“……”
谢阿团又愤愤说,“也好,让我夫君教训教训他。不是我说翟师叔,他嘴巴好贱,好歹我刚成亲,喜气还没退呢,他今天还当着大家又虐我……哎师姐你去哪里啊?”
于是这晚,谢阿团在漪澜院等到她师父回来时,很激动地跑去问,“你把翟让打死了么?”
秦崔搂了她腰往屋里走,“你以为他功夫像你这么渣?”
谢阿团怒,“我明日一早就起来跟你学武!”
秦崔笑,“你说的啊,别后悔。”
说着,他已搂着她走进了屋里,又改道去了书房,点起灯,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书架上东翻翻西翻翻,谢阿团杵在那里说,“哎你干嘛啊?我饿了,等你吃饭呢。”
秦崔终于取下一本书,打开来,拈出一张纸抖开。虞含光的画像。
谢阿团怔了怔,咬着嘴唇不说话。
秦崔一言不发,拈着那画像,就着灯烛,烧了。
谢阿团看着那美人一点点化为灰烬,想了想说,“晚上有你喜欢吃的酒糟甜皮鸭。”
秦崔拍拍手,嗯了声,眉毛一挑,说,“吃了饭没事,我给你画像。”
谢阿团弯着眼睛就笑了,跳过去抱他胳膊,“好师父。”
秦崔笑得意味不明,“有一个条件。”
谢阿团说,“什么?”
秦崔继续意味不明,“衣服得脱了。”
谢阿团:“……”
滚,贱人!
这晚,谢阿团缠着问关于她贱人师叔的事,秦崔淡淡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他们的事关我们屁事。”
他顿了顿又说,“锦云的事,她自己会处理。”
于是,谢阿团第二日早上被她师父在床上尽情摧残了一番,时近晌午才慢吞吞爬起来,一起来就听着红豆小八卦跑来说,“小姐,大师姐被翟师父带下山了。”
谢阿团啊了一声,“下山干嘛?”
红豆说,“历练啊。”
她想了想说,“哦对了,翟师父的弟子让姑爷暂且带着,所以姑爷说,中午不必等他吃饭了。”
结果这日半下午,屠因封玉吊梢眉他们苦哈哈在练刀时,就看见他们曾经的小师妹如今的小师娘,挽着一篮子好吃的东西,带着红豆小姑娘来探亲,笑眯眯地坐在一根梅花桩子上,啃着桂花瓜子看大家练刀。
秦崔和一个弟子练了一套刀法后,就听得身后脆生生的喊声,“夫君,你歇歇,衣服都湿了,万一风寒了不好。”
众人羡慕嫉妒恨。
秦崔心里一暖,正要转身,那颗团子已经无可救药地杀偏了,“……风寒会传给我的。”
他……
沉默片刻,他回过身去,天青云淡,绿树葱葱,那个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鹿眼温柔成水。
实在是岁月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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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到此结束,狂笑三声先。虽然剧情有删减,但也算有始有终。稍后如果大姨妈不顺流成河,就贴一个小盆友的番外出来,以感谢大家的陪伴。
大家不要惆怅,写文对于咬姐来说不是什么高冷的难事,难就难在难以坚持,所以才格外需要有大家的陪伴和支持,这玩意儿跟破处一样,有点痛又有点兴奋,但做久了又疲惫。大家也看见了,咬姐的路线跟这里的地气不大接,市场不好,难免就有些懈怠和无趣,所以开新坑的事暂时没鸡血。撒友啦啦,以后江湖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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