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烟花已经不再绽放,巷子里变得愈发安静,天上开始飘雪,红灯笼在幽深的屋檐下,散发出一团晕红的光。
谢阿团还真听话,持续装死中。
老实说,她师父怀里真暖和,她厚颜无耻地想,一直死下去吧。
秦崔觉得,装死真是这姑娘的必杀技。
他正想推开她,谢阿团先发制人了。她销魂地啊了一声,撑着额角,满面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看他,瞬即娇羞地后退两步,怯怯道,“师……师父,方才是怎么了?”
她认真皱皱眉头,反手去摸自己的腰背,“背好痛啊。师父你那是什么掌法?真厉害,我要学。”
呵呵……
秦崔默默地转身就走。
这姑娘装的境界,令他高山仰止。
谢阿团松口气,赶紧揉揉自己发烧的脸颊,弯腰去捡她的手炉花灯还有桂圆枣子花串,急急慌慌说,“师父等等我呀。”
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
秦崔没说话,谢阿团很忐忑。他生气了?还是觉得她太……不要脸了?
好烦,明明是他来抱她,又不是她投怀送抱。
于是气氛变得很奇怪。
转出巷子,喧哗人声,迎面扑来。谢阿团顿时又松口气,没话找话说,“嗯师父……”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瞄见巷子口支了几个小吃棚子,于是讨好地去说,“师父,你饿不饿?”
秦崔居然站住了,侧头看她,“你想吃就明说。”
谢阿团:“……”
小吃棚子有几个,有卖芝麻汤圆的,有卖酸辣豆腐脑的,有卖葱花云吞的。谢阿团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对着芝麻汤圆吞吞口水,果断说,“师父,我请你吃豆腐脑。”
秦崔觉得奇怪,明明她那小眼神儿粘在汤圆摊子上,扯都扯不开,怎么开口却是吃豆腐脑?
于是去坐了。
简单陈旧的木桌子木凳子,油腻腻的黑桌子还缺了一块角,老实说秦崔有些嫌弃,他爱干净。
可坐对面的谢阿团姑娘却乐呵呵,将手炉花灯什么的,往桌子上一堆,拢着手呵呵气,甜甜蜜蜜地冲他一笑,“师父,这里味道可正宗,嗯你要不要葱花?有葱花才香。”
秦崔垂下眼皮,“随便。”
谢阿团转过头说,“老板,两碗豆腐脑,要多多的葱花。”
热腾腾的豆腐脑端上来,谢阿团食指大动,急不可待地开吃,一不小心被烫得翘嘴忽忽吹气。
秦崔忍不住,“有人跟你抢么?”
谢阿团不理他,低头呼呼吃。
秦崔默默看着对面那头吃食的小猪。因为方才装死,她头发全散了,落了一肩,这姑娘生得白皙,气色又好,裹在大红的雪氅里,活像个乖巧漂亮的拜年娃娃。
可惜拜年娃娃在狼吞虎咽吃豆腐脑。
他就觉得奇怪了,堂堂钱庄大小姐,怎么就被谢老爷子养成了这不走寻常路的模样?
想着他就说话了,“你爹是怎么养你的?”
谢阿团啊了一声,抬头看秦崔。这问题有点奇葩。
她想了想,认真说,“喂米饭养大的。当然,经常还喂肉。”
秦崔:“……”
养这么一朵奇葩,谢老爷子你真的不会减寿么?
谢阿团很快风卷残云,把一碗豆腐脑吃光了,抬头一看,她师父还神仙一样坐在那里,一口未动。
她很失望,“啊,师父,你不喜欢吃啊?”
秦崔还没说话,她又低声咕哝,“早知道去吃芝麻汤圆了。”
秦崔问,“那为什么不吃?”
谢阿团想也没想说,“你说你不爱吃甜食啊。”
秦崔怔了怔。
他想起来了,那次芳允送吃食到漪澜院来,他想断了那姑娘的念想,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却又被另一个姑娘听进了心里去。
于是他神情变得古怪,扭头去说,“结账。”
谢阿团赶紧说,“我来我来。”
但秦崔已给了钱,两碗豆腐脑,一共三十文。
谢阿团小心翼翼问,“师父,年后我是不是要还你四十一两零三十文?”
秦崔:“……”
回去的路上,谢阿团很满足地打个嗝。她师父一路默默不说话,可伸手帮她提了花灯,她觉得很甜蜜。
人声已渐稀少,大雪开始纷纷扬扬。
秦崔忽然在长街上站住,转过头来,严肃地瞟了谢阿团一眼,瞟得谢阿团全身长毛毛。
她正想说话,她师父严肃地开口了,“谢阿团,你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人去小巷子去吃豆腐脑这么晚还在街上晃,合适吗?”
谢阿团傻了。
师父你为什么突然变身我爹?
她傻傻地说,“那个男人是师父你啊,有什么不合适?”
秦崔又怔了怔,最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家该往哪个方向走?”
谢阿团赶紧指,“那边。”
于是她师父目不斜视地走了,走了两步,见谢阿团没跟上来,回头甩一句,“你腿短啊,走快点。”
谢阿团泪。
师父你今晚好分裂。
回到谢府,果然所有人都在恭候他们大驾。
灯火通明,秦崔一走进去就无比心塞啊,众人看他无不是满脸你们果然有奸情的激动。
他迎着谢老爷子深不可测的目光,正气凛然地想说话,不料被他那千年嘴欠的师父抢了先,“秦崔啊,你带阿团去练武了?”
秦崔:“……”
他那万年缺德的骚包师兄又笑眯眯接话了,“师父就是明察秋毫。团子,说说你师父教你什么武功秘笈了,看把头发都练散了。”
秦崔:“……”
你们师徒俩马上去死,别等,我给你们烧纸!
他正想说话,谢半山毫不犹豫地给他补了一刀,郑重地对谢阿团说,“阿团,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学费那么贵。”
谢阿团:“……”
秦崔:“……”
谢半山已乐呵呵和师祖大人搭上了话,“戚掌门,人生难得几回醉,咱们再去下盘醉棋吧?”
师祖心花怒放说,“走走走,好主意。”
于是两人就……真的走了。
其他人也就说说笑笑地打着呵欠,全,散,了!
秦崔木了半晌,才转过头问他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徒弟,“你是你爹亲生的吗?”
谢阿团怯生生点头,“应该是吧。”
这晚,还是谢阿团亲自引她师父去客房休息。
下人们全死了。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个,也贼眉鼠眼去瞟秦崔,恨不能张口就喊姑爷似的。
谢阿团觉得,她的名节,至少已经在谢府毁了。
不过她又一想,名节又不能吃,毁就毁吧,何况还是她师父毁的,毁得好甜蜜啊。
这么想着,她就自己傻乎乎笑,笑得秦崔全身长毛,他久不下山,原来山下的人已经这么不正常了。
临睡前,谢阿团把今晚又甜蜜回想了一遍,觉得她师父虽然别扭又分裂,可是真的很有安全感。这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师父笑眯眯冲她招手说,过来。她果断跑过去把她师父啃了!
秦崔这晚也不幸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笑眯眯问,姑娘,这里没人坐吧?那姑娘转过头来,笑得像朵喇叭花:没人,没人。
他一下就惊醒了。
怎么是谢阿团?
谢阿团她怎么还,没,穿,衣,服?
天已放亮,秦崔决定他今天必须回山上去了。真的好惆怅,他做着这样的噩梦,居然还,晨,勃,了!
太毁三观了!
------题外话------
团子:师父,你为神马傲娇又分裂忽冷又忽热?
师父:为师很矛盾。
团子:说来听听。
师父:吃了你我怕拉肚子,不吃你,我又怕别人拉肚子。
团子:……
师父你真是胸(ji)怀(duan)宽(bian)广(tai)!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