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传话,不外乎是让秦崔过去一趟,据说是孙掌门大驾光临。
秦崔镇定地推开谢阿团,镇定地让那传话门人先回去。
门人不甘心地哦一声,探头探脑睃一眼捧着额头的谢阿团,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八卦心,飞奔离去。
谢阿团姑娘还在疼痛中不可自拔,不管不顾地去抠额头上的药膏,气得秦崔一把揪住她的爪子,怒道,“忍片刻便不痛了,如此娇气怎么习武!”
谢阿团被叱得一愣,呆呆瞪着他,额头抹了黑糊糊的药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一眨,泛出些水光来。
她扁了扁嘴,终于委屈地哭了。
老子被你们师兄弟虐去虐来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四肢健全已经堪称坚强,你还骂我娇气!
秦崔一看女孩子哭,头就大了。
一时哄也不是骂也不是。
他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觉得不妥,放开了。不料刚一放开,谢阿团这哭哭啼啼的死孩子就抬手去抹泪,一抹泪就悲剧了,手上沾的药膏糊了眼睛,顿时疼得她嗷嗷叫,哭得稀里哗啦,“啊呜……啊……痛……师父我眼睛痛……”
秦崔……
真是好作孽!
想当年他一人单挑二三十个门派高手,也是一派高冷,八风不动,镇定自若,哪曾如此狼狈。
没法,他只好按下谢阿团不安份的肉爪子,忍耐地说,“你闭着眼,别睁开,为师去取水来给你洗。”
谢阿团终于乖了,闭着眼,嗯嗯地点头,满脸泪痕,背手站在那里,像只可怜巴巴的小花猫。
秦崔转身去屋里取清水,走了两步,不放心,回头又说,“你老实点啊。”
谢阿团抽咽两声,闭着眼急道,“师父你就别废话了,我眼快瞎了……呜呜……”
秦崔无语凝咽。
谢阿团站了一会儿,觉得额头还真的不疼了,一股舒适的凉意传来,秦崔没骗她,的确忍忍就雨过天晴。偏她自己要作死,用爪子去抹眼睛,结果这会儿眼睛火辣辣地疼。
真是一把泪!
一把泪的阿团姑娘正煎熬,忽然觉得眼皮一凉,痛意顿减,她欣喜地想睁眼,“师父?”
她师父没好气地呵斥,“闭嘴!不准睁眼!”
说话间,气息扑在她额间。可以想见,这时她师父离她是有多么近。
谢阿团不哭了,背着手,仰头站在那里,乖乖由着她师父为她擦眼睛。
秦崔左手执只茶壶,右手捏条青帕,浸了凉茶水,轻轻为谢阿团擦拭眼睛。他做事素来专注,于是谢阿团姑娘不安份地偷偷挑开一条眼缝时,就看见她师父俊脸咫尺之近,眉头微皱,眸色被天边将落未落的霞光,映出一片璀璨。
她瞬间就痴了。
师父你好好看。
秦崔的手指抚过她眼皮,凉凉的,难得地温柔,像鹅毛落下,痒进她怦怦乱跳的心间。
见她眼缝微睁,睫毛颤抖,秦崔说话了,“好了?”
谢阿团急忙又闭上眼,“没没没,好痛好痛,还是好痛。”
秦崔盯她片刻,忽然说,“那好,你仰起脸,站稳了,我直接倒水给你冲脸。”
谢阿团吓一跳,赶紧睁开眼就讨饶,“师父,我好了我好了!”
她师父一脸淡定,唇角隐隐有恶意的笑,手里茶壶执得稳稳,根本没有劈头盖脸浇下来的意思。
原来她师父诳她的啊。
于是阿团姑娘不能把持地撒娇了,翘起嘴说,“师父你骗人!”
霞光即将隐尽,最后一缕霞光,恰好落在她稀里哗啦哭过的那张脸上,白里透红,鲜艳欲滴,像甜透了沾着露水的果子,黑睫毛一眨一眨,嘴角翘起,一派少女娇态。
秦崔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貌似,他和他女弟子,靠得太近了。
还有,他这女弟子睫毛好长,又黑又密像小扇子。
他眼皮一垂,冷淡地下了逐客令,“眼没瞎吧?”
谢阿团赶紧说,“没。”
秦崔说,“那自己认着路,滚回采兰居。”
谢阿团:“……”
师父,您一开口就好煞风景。
她只好幽怨地滚了。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十六,师祖大人的寿辰。
虽然不是大操大办,可如意山庄还是比往日热闹许多。托师祖大人的福,这一天山庄里办流水宴,门人们不用练武,欢欢喜喜去给师祖大人贺寿。
谢阿团这只超级爱热闹的货,自是高兴无比,鸡血爆棚,一大早就爬起来,坐在窗下梳头发。
如意门是习武之地,女弟子大多如男弟子一般,将长发束起来,方便练武。爱娇一些的,也不过是将头发绑成长辫子,比如说谢阿团。
可以说,谢阿团活了十七年,从未关注过自己的发型,可如今不一样,她被她师父迷得颠三倒四,发春得不可自己,扯着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看,心想她得换个发型,怎么也得像那小妖精芳允一样长发飘飘才好。
于是她解了辫子,信心百倍地开始梳头。
梳啊梳啊梳,梳得手都要废了,头发还是乱糟糟一团,气得她要死,狠狠抓一把头发,将木梳子拍在桌上生闷气。
讨厌死了,平日见着红豆给她梳头发,挺简单啊。
窦锦云早已收整好自己,与往日无异,将一头黑发整齐束起,这时正坐在床上练气息。
她睁开眼,看见谢阿团闷闷不乐的模样,以及乱成鸡窝的头发,诧异道,“你这是要去给师祖一个惊吓么?”
谢阿团扭过头,幽怨极了,“师姐,我不会梳头。”
窦锦云说,“你平日都是自己绑的辫子啊。”
谢阿团说,“我只会绑辫子。”
窦锦云说,“挺好啊。”
谢阿团哼一声,“不好。女孩子长发飘飘,男人才喜欢。你看芳允和那茱萸臭狗屎,她们都是长发飘飘,从来不束头发,也不绑辫子。”
窦锦云笑了笑,从床上走下来,走到窗下,捡起木梳,不紧不慢地给谢阿团梳头发,“谁说女孩子一定要长发飘飘?你额头饱满,皮肤又白,绑辫子挺适合你。”
谢阿团看着圆铜镜里的窦锦云说,“师叔说的。”
窦锦云手里顿了顿,垂下眼皮说,“翟师伯说的,大约只是他的口味罢。”
谢阿团对了对手指,忽然两眼一亮,噌地站起来,扭身就跑进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找东西。
窦锦云按额,“谢阿团,你今天安分点好不好?”
谢阿团迅速地又跑出来了,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哈哈笑道,“我差点忘了,来山上时,我从家里带了一盒子头饰出来呢,都还没用过。大师姐,你选选。”
盒子一启开,窦锦云就感叹了,钱庄大小姐果然有钱。
发钿、扁方、簪子、钗子、耳铛、镯子,玉石玛瑙,黄金雪银,玳瑁琉璃,满满当当一盒子。
谢阿团欣喜地献宝,“都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窦锦云吃惊道,“你把嫁妆带上山干嘛?”
谢阿团诚实地说,“我上山来找夫婿的啊。”
窦锦云:“……”
你赢了谢阿团,真是没羞没臊坦坦荡荡。
在谢阿团的撺掇下,窦锦云和她一起,捣饬起头发来。原本她不肯,可谢阿团的肉爪子贼麻利,一把扯了她束好的头发说,“今日又不习武,师姐你绑着头发干嘛啊。你头发多好看啊,比芳允茱萸都好看,上次翟师叔还夸你呢,说你头发美。”
窦锦云一听翟师叔三个字,就默默半推半就了。
谢阿团选了两朵红玉珠花,斜斜别在耳后,长发披散,露出她圆润白皙的额头,唇红齿白水灵灵,又换了身绯色团花小袄,果然一派娇滴滴,令窦锦云都震撼了一下。
窦锦云性子沉静爱素色,只选了一支灵芝竹节纹白玉簪簪上,浓密墨黑的长发披了一肩,又被谢阿团硬逼着戴了一对如意葫芦耳铛,行走间,耳铛小巧玲珑,若隐若现,秀美无方。
于是这日,两人长发飘飘,美美地跑出去给师祖贺寿了。
谢阿团姑娘认为今天的自己很有杀伤力,暗暗想,哈,师父我要亮瞎你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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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师父:团子你今天怎么有点怪?
团子:师父你不觉得我美吗?
禽师父:别这样,你正常起来,为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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