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未央城】（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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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军队是进皇宫的，沿着他们过来的方向走，理应可出到宫墙外围。听浪蝶舞疯子上了神兽，和霜华重一并贴地飞行，不敢飞高于宫墙。沿途看到无数人和神兽的尸体像垃圾似的散落得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来到一座大门前，门却上了锁，唯有往前再飞。蓦地，前头的霜华重突然刹住院部，悬停在空中侧头细听，须臾转向听浪他们，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疯子说：“有啊。指指天，听到雷声，好响的一个雷。”
蝶舞“扑哧”的一下笑了，听浪却凝重地指着左边的宫墙说：“这里。”
“咚”的一声闷响，宫墙震了一下，墙顶哗啦啦掉了几片琉璃瓦，摔到地上变成十几块。
“怎么了？”疯子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惶惑地问。
又一下闷响，宫墙又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纹路，石灰层死刑，掉下无数小块，沉入地面的积水里。
霜华重振冀倒飞，大声道：“退后！”
听浪三人驭兽往后退数十米，方才那处宫墙轰隆坍塌，开了一个两三丈的缺口。伴随着轧轧之声，三辆冲撞车缓缓驶了进来，靠到第三重宫墙时，巨大的撞锤奋力往前一推，赤色老墙登陆时深深凹了下去，墙上剥下大片石灰。等撞到第十下时，最后一重墙被攻破，外面击鼓呐喊，杀声沸腾，一队铁甲刀斧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涌了进来，尾随着冲撞车欲攻进皇宫。
倏地，皇宫里头飞出五枚火球，三枚分别打在冲撞车上，火球炸裂，冲撞车爆开，燃着，车内的人也成了火人，哭爹喊娘往外扑。另外两枚火球在刀斧手们头上炸开，风很大，霎时烧了一大片。虽然有雨，但是是细雨，无济于事，雨滴掉到身上“哧”的一下被身上的火蒸发了。着火的人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在地上的积水里打滚，乱作一团。后面的人马无法往前推进，大声叫骂，可是一排冷箭飞射出去，令前头数十人停止了叫骂，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又乱了，弓箭手上前与皇宫里的敌人对射，刚射两箭，两枚火球从里头飞出来，又燃着一大片，惨叫连天。几百隋字大旗在烈火中化成灰烬。
听浪等人在远处看到如此惨烈的情景，惊心动魄。那些火球令他想到火炮，想起刚才开过眼前的军队，明白了七八分。看来方商榷早已屠尽皇宫，并设好埋伏等着隋亲王的人马前来送死。
前路不通，唯有沿来路后退，还没到地道入口，天下突然掉下一团火，着点没砸到霜华重，众人细看，掉下来的竟是一只着火的血鸢。
头顶上空一片通明，一只浑身烈火的巨兽如魔神降世，在天上疯狂游走。
祝儿！蝶舞脱口叫了出来。
祝儿是蝶舞对驭兽斋火麒麟的昵称。火麒麟全称是传说中的火神的名字，祝融。
火麒麟是濒临绝种的神兽，据说当今世上仅存不到五只，而被驯服的有且只有驭兽斋的祝融。当日祝融随衙门的队伍出去寻找失踪的村民，一去不返，不想今天竟出现在这里。
祝融被方商榷用来对付血鸢。那些负责空中巡逻的血鸢一看到祝融此等异物，不辨安危，像对付其他敌人一般，飞扑上去张嘴就咬，但火麒麟斗志旺盛，身上烈火如太阳般高温炙热，雨水泼在上面尚且变成袅袅蒸汽，何况血肉之躯。结果血鸢们如飞蛾扑火，着火燃烧，掉到地上片刻就成了烤熟的鸽子。剩下几十只胆小怕死，立即作鸟兽散，往东南方飞逃。
从什么地方来回到什么地方去吧。听浪心忖，摩云窟到底不是驭兽斋。他们用的是旁门左道，驭的也是旁门左道的凶禽猛兽，还懂得逃跑呢。驭兽斋出来的神兽视死如归，除非受命于驯兽师，否则从不退却。要不谁还敢把神兽用于战争？没开战它们倒先逃了，谁来帮忙对付魔法师？
祝融是村长亲自驯服的神兽，蝶舞从小便和它玩耍，感情颇深，平素祝融见了蝶舞像见情人似的热情无比，不止一次让听浪妒火攻心，但今天对蝶舞的呼唤无动于衷，叫人费解。
蝶舞催火凤凰飞高，又喊一声“祝儿”。祝融对付完血鸢正想离去，听闻呼喊，回过头来看看蝶舞，兴奋地叫了两声，但马上又收到命令似的毅然转身，向西南边飞走了。
蝶舞沮丧地垂下头，可立刻又失声惊叫，像看到了幽灵。听浪霜华重疯子一并飞上去，看到蝶舞看着的东西时，也禁不住倒吸凉气。
14
他们现在已经飞高于最后一道宫墙，可以看到皇宫里的情形，眼下是皇这集结禁军的校场，教场奇磊，据说可容纳数万人，现在里面没人，很静，死寂的静，只有轰隆的雷声。事实上校场里是有人的，而且很多，到处都是人——死人。看到这情形大家才感到刚才所看到的尸体是小巫见大巫。先前所见是尸横遍地，现在的才叫尸横遍野，像在战场上了。
风越来越急，雨越来越大了。雨借风势凌厉非常，像无数支针刺在身上，让人生出阵阵疼痛。霜华重随手一抓，摊开手掌，看到一滴成形的雨水在手心的温度下渐渐化为无形，沉吟道，冰雹，下冰雹了。刚说完，蝶舞像看到了什么，挥袖往上格挡，但挡空了，那拇指般大小的冰块打在她额头上，整个人兀地晃了一下，随着一阵强风卷过，蝶舞被扯得离开火凤凰飞了起来。
糟！听浪急忙伸手出去，但没抓住蝶舞的手，只扯烂了她的衣袖。蝶舞在尖叫声中往校场跌下。
“救人！！！”听浪大吼一声，催汗血急追而下。霜华重疯子以及火凤凰亦纷纷以最快速度扑下去。然而蝶舞身子太单薄，风太急，所以她不是笔直往下掉而像一树叶在空中飘忽不定，好几次听浪要抓住她的手，她马上又荡了开去。
“散开，包围她！”霜华重疯子火凤凰在听浪喝声中和听浪围成一个圆，把蝶舞圈在中间。强风扫过，蝶舞飘向疯子，疯子眼急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脚。他随之荡了下，差点也掉了下去。听浪大喜，疾飞过来把蝶舞抱住，放到汗血背上和自己坐一块。蝶舞还在尖叫，直到听浪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让她看到自己她才止住叫喊并猛地搂着听浪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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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降到校场上。西北边夜空闪出几道寒光，一个巨大如月的银色光球在暗云中喷发出来，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共九个光球连成一线像条银龙在天空游走，十分壮观。天地间顿时一片光明，仿佛白昼，但不出片刻，光球消失，天和地马上又回到暗夜之中。
疯子说：“这是人们说的连珠闪电吧？！太神奇了。”
连珠闪电照亮天地时，听浪看到身边大片死尸和脚下翻滚的红色血水，一阵心寒。天象异常，天下大乱。这是洞天大陆一句民间谚语。如今看来是天下乱了天象才出现异常，次序乱了。
风不再是急风，而是狂风了。倒在地上的十几面“隋”字大旗被卷飞，在空中张牙舞爪极具凶相，但很快就飞向四面八方不知所踪。校场上的积水被旋风抽起，凭空扭成无数个水漩涡，狂奔疾走，背后宫殿的屋顶竟被暴风雨掀翻，瓦片如同纸片般漫天飞舞，冰雹下来了，力度强劲，击到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血水，狂风扫过，飞溅的血水马上变成迷蒙的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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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浪疯子蝶舞一手抱头一手死命扯住神兽脖子上的缰绳，和霜华重一起贴着台阶飞上宫殿以求暂避。宫殿大门紧闭，门额上悬挂一块朱红大匾，上书三个金漆大字：太和殿。
太和殿是皇帝临朝听政的地方，平时进里面的不是文臣便是武将，连门口的侍卫宫女和执事太监都是高级中的高级，所以现在疯子即使被关在门外也特有成就感，心想回到驭兽斋一说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看到外面狂风暴雨天昏地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署光，听浪脸上布满愁云，心很慌，很乱。好在蝶舞紧紧倚着自己，否则一定愈加狂躁不安。
霜华重脸色苍白。天人肤色本来是白的，再加上为了在白云中达到保护的效果而习惯穿白衣，因此天人在黑夜中给人的印象是幽灵一个。但只是要这幽灵展开翅膀，人们可能又会觉得它是天使了。
“对了，先前在密室打倒黑衣人时，在他身上发现一个牌子，你们看，”霜华重从袋中摸出一个金牌，夜空又有闪电划过，听浪借着电光看到金牌上刻着“神机”二字。
“神机营！”听浪惊呼出声。
“神机营是什么？”霜华重问。
疯子道：“皇帝的贴身侍卫队，或许说贴身保镖，说白了叫皇帝的杀手也行。比羽林军还要忠诚，而且个个是绝世好手。难怪那家伙识穿我的幻术。”
蝶舞道：“方商榷连神机营也收买了？”
“没这么简单。”听浪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手竟开始发抖。
“有动静。”霜华重小声道。
“又怎么了？”疯子说，“拜托不要再吓我了，我不能再受惊吓了，心脏承受不了。”
听浪好像也听出了什么，把手放在大门上，稍稍用力一推，“吱”的一下，门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但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马上僵住，眼睛瞪得圆大，双手缓缓举起。
太和殿大门全开，大家看到的是黑压压但列队有列的军队以及他们手中闪着冷光的各式兵器，所以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听浪疯子蝶舞霜华重四人身上。后排一队弓箭手弯弓搭箭，高度戒备，只要听浪几个稍有动作，立马成为蜂窝。夜空又舞出几道银蛇，太和殿前亮了一下，定格了这一冰冷的画面。
17
五百年前，天下大旱。大旱引发大乱。南方宛州、洛川、奔州三地州长联合起兵作乱，炅朝皇帝从远东调兵三万骑并禁军五万合八万兵力平叛。三伏九月与叛军首战于月河，鏖战当夜，暴雨，山泥倾泻，掩埋尸体八万，山泥饱和月河，方圆十里为红色泥水。百年后，此处长出奇特枫树，四季枫叶皆红，远看如汪洋血海，人称血林。两百年前始帝建立当今熙朝，将血林正名为：枫树林。
熙朝洞天历206年，隋亲王兵变，未央城遭血光之灾，天象异常，连珠闪电。暴雨，天降冰雹。
——《洞天大陆通纪·；熙朝史稿·；2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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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知更鸟叫了三声，寅时了。掌事的太监提着灯笼踩着碎步急行，御风滑行似的快得惊人，听浪几个年轻体壮几乎一路小跑还远远掉在后面。如果不是碍于长廊空间有限，他们一定骑上神兽追赶了。
霜华重不解地问：“他要带我们上哪？”
听浪木然地说：“见一个人。”
“谁？”
“皇帝。”
太监突然停下来，尖声说马厩到了，都把神兽留这吧。皇宫就是皇宫，据说皇帝的茅房比一般人的饭厅还富丽堂皇。皇宫的马厩自然也是非同一般。金碧辉煌摆满鲜花整一宝贵人家后花园，要不是地上铺了茅草和竖着几根拴牲口的木桩，普通人一定觉得皇上住这也是显得奢侈了。
太监一边打开栏门大锁一边说：“朝廷一般大臣也不允许把神兽带进宫里。只有被皇上急诏的重臣或者皇上身边的亲信、红人有机会把神兽安置到这。所以呢，你们不要小看这马厩，它可是身份的象征，你们今天能到这走走，不知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啊。我也半年没来了。”说完莫名奇妙地朝听浪他们笑，露出一口黄牙。
听浪等人尚在琢磨他这话是褒是贬，汗血骤然发飙狂叫起来，额上独角凭空乱顶，碰着谁谁一定被掀飞。太监吓得掩口尖叫，碎步闪到听浪背后，问怎么回事。
汗血第一次出现这种过敏症状是在枫树林，第二次是在小河边，第三次是在隋王府前，最近一次是在隋王府密室。在枫树林他们遇上神秘人，在小河边遇上魔法师，在隋王府前遇上方商榷和魔法师，在密室他们遇上神机营的杀手。这些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令汗血产生过敏。现在又因为谁？那个太监？不大可能。刚才汗血一路跟着他也没事。
看来是这个马厩的问题。
汗血前蹄飞起仰天长嘶，两道磷火光由目中击出，将马厩边摆放的一非花摧得折枝碎叶，太监忘了危险从听浪背后跳出来，大叫道：“那几盆暗香，它把那些暗香全弄死了！”
疯子不冷不热地说：“花而已，又不是你爹娘……”
太监跳起来，声音拔得空前的尖，“你知道什么！这暗香是大食国使者带来的，普天之下就这么几株，没有它们，皇宫的马厩就跟普通马厩那般奇臭不堪了。”
听太监这一说，听浪才意识到这间马厩最特别的其实不是它的豪华，而是它没有一般马厩特有的异问，用力吸鼻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暗香花花朵白色，花瓣奇特，呈五星形，听浪走进马厩，拾起一朵折断在地的暗香，顺手向汗血扔去。汗血本来就狂燥不已，这时眼看暗香花飞来，更加颠狂，喷出一口白雾，侧身闪开，猛然一头撼在围栏上，那坚硬的石栏硬被撞得碎裂。
疯子蝶舞霜华重一干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如堕云雾，听浪定了片刻，然后说，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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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太监来了。看到马厩乱得跟打过仗一样，问那个带听浪进来的太监怎么回事，那太监早已吓得想晕死过去，吱吱唔唔半天没放出一个屁来。听浪上前道，我的马对这里的花过敏，要换个地方。
把神兽带到另一个简朴的马厩安置好，听浪四人随老太监进了养心殿。
20
外面依旧狂风大雨，皇宫门窗之牢固堪称天下之绝，但还是有一部分被强风拉开，噼噼啪啪死命摔着身子。宫女太监四处找绳找钉牢固门窗，蚂蚁似的忙成一团。屋顶的瓦被冰雹砸得嗒嗒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进入养心殿时，老太监回过头来说：“你们不懂宫里规矩，一会见一皇上，我怎么行礼你们跟着做。另外要注意，第一，不能抬头，要一直低着；第二最重要，不要乱说话，一般情况下，皇上不叫你们说话你们都是哑巴，明白吗？”
疯子用手肘撞了听浪一下，“靠，他说的皇上是谁啊？隋亲王还是方商榷？”
“都不是。”听浪小声道。
“那是谁？”
“原来是谁就谁。”
“原来……原来的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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