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西蒙斯，让他见鬼去吧，少管闲事！”
“马修，说句公道话，这是他的正事。我们是在经营一座银行，不是开窑子铺，而且你来这里当董事还是我亲自推荐的、”威廉说话的声音渐高，已无法掩饰自己的气愤。
“你是不是说，我现在达不到你的标准了？”
“不，我并没有这样讲。”
“那么，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稳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干几个星期工作，过不久大家就会将过去的一切忘光。”
“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是的，”威廉说。
“我将遵命行事，我的大少爷，”马修说着两个脚后跟咔嚓一声碰到一起，然后走出门去。
“噢．见鬼！”威廉说。
当天下午，威廉想和马修一块查看一位顾客的账本，但派了那么多人，谁也找不到他，他午饭后就未回办公室、一下午再没人见过他的面。
晚上，威廉在家里，即使以喜悦的心情将小理查德抱到床上睡觉时，他脑中仍对马修余忧未消。小理查德已经会说“２”了，威廉正在设法教他说“３”，但他老是说“山”。
“你要是不会说‘３’，理查德，你怎么会有希望当银行家呢？”威廉正在这样问儿子，凯特走进婴儿室。
“也许他将来能干些更有价值的事，”凯特说。
“难道还有什么事比开银行更有价值？”威廉问。
“咦，他可以当音乐家或棒球运动员，甚至当美国总统。”
“你说的这三项我最喜欢他当捧球运动员——这是这三种职业中拿薪俸最高的一种，”威廉一边给理查德盖好被子一边说。理查德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山，爹爹。”威廉算是没辙了。看来今天他已学不会。
“亲爱的，你看上去十分疲惫。但愿你没有忘记我们过一会儿还要到安德鲁·麦肯齐家去参加酒会。”
“哎呀，到安德鲁家聚会的事早已从我脑子里溜掉了。他计划让我们什么时候到达？”
“大概一小时后吧。”
“那好，先让我美美地去洗个热水澡。”
“我想，女人应当有优先权，”凯特说。
“今晚我需要你特别照顾一下，今天我神经受刺激太大了。”
“托尼又找了你的麻烦？”
“是的，但这回我认为他是对的。他在抱怨马修酗酒，幸亏他没有提到他乱搞女人。现在已经不能带马修到任何一家的聚会上去，除非得把这家的大女儿锁起来，不让他看见——有时人家的妻子也在所难免。去帮我把澡盆灌上水好吗？”
威廉在浴缸里躺了半个多小时，凯特不得不在他睡着之前将他拽出来。尽管凯特一再地催促，他们赶到麦肯齐家时已经迟到二十五分钟，马修刚好也在那里，看样子就要喝醉，他正在设法拉扯一位议员的夫人。威廉想去干涉，但凯特劝阻了他。
“什么话也不要说，”凯特讲。
“我不能站在这儿眼看着望廉在我面前出丑，”威廉说。“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不能袖手旁观。”
但是，他还是所从了凯特的忠告，一晚上好不痛心地望着马修一步步醉下去。站在房间另一边的托尼·西蒙斯老是有意地给威廉使眼色。马修提前离席了，威廉终于舒出一口气——尽管他又带走了一位聚会上唯一没有男伴的女人。马修一走，威廉才感到今天他的神经第一次松弛下来。
“小理查德怎么样？”安德鲁·麦肯齐问。
“他会说‘３’了！”威廉回答。
“这是好消息，”麦肯齐夫人说。“他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或许将来能为社会文明做出贡献。”麦肯齐大夫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凯特讲。“威廉，这主意真妙，他可以当个医生。”
“绝无问题，”安德鲁说。“我还不知道有几个当医生的刚过两岁就能数数了。”
“可等他们该要账的时候就数得清了，”威廉说。
安德鲁笑了。“再来一杯吗，凯特？”
“不，谢谢了，安德鲁。我们该回家了。如果再待下去，屋里就只剩下西蒙斯和威廉两个主客，他们可都是刚过两岁就会数数的人，这一夜咱们就只能跟着他们讨论银行的财务数额问题了。”
“我同意，”威廉说，“谢谢您给大家准备了一个这么好的酒会，安德鲁。顺便说一声，我应当为马修的表现向您表示歉意。”
“怎么？”麦肯齐大夫问。
“噢，您没瞧见吗？安德鲁，不仅因为他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全屋的女人见了他都感到恐慌。”
“我要是处在他的境况之中，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做。”麦肯齐说。
“您怎么能这样讲呢？“威廉问。“您不能因为他是单身汉就原谅他的不轨行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在尽量理解他的表现，从而感到面对这样一种问题我可以少负一些责任。”
“您是在说什么？”凯特问。
“我的上帝！”麦肯齐大夫叫道。“他是你们最亲密的朋友，竟然没有告诉过你们？”
“告诉我们什么？“威廉夫妇同时问。
麦肯齐大夫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请跟我到书房去。”
威廉和凯特随着医生走进一间小屋，屋内的四墙边几乎堆满医学书，只有几个空隙里挂着若干他在科内尔医学院过学生生话时的照片，有几张连框架都没有装。
“你们请坐，”麦肯齐说道。“威廉，我就直言不讳地说吧，因为我以为你们知道马修得了不治之症——实际上是正在走向死亡，患的是霍奇金氏病。一年多以前他已经弄清了自己的病状。”
威廉依向后面的椅背，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霍奇金氏病？”
“是一种造成淋巴结肿大的几乎永久存在的致命炎症。”医生一字一句地解释。
威廉极不相信地摇摇脑袋。“那他为什么不对我讲呢？”
“你们从中学起就互相了解。我猜测，他是由于过分孤傲，不想让自己的问题增加任何人的负担，他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近六个月来我一直在求他将情况告诉他的父亲，这次告诉你们，也是我违背了作为医生对他的许诺，所以，决不许你们再继续责怪他的行为，他绝对无法控制。”
“谢谢您，安德鲁，”威廉说。“我怎么如此愚蠢，瞎了眼睛？”
“也不要责怪你自己，”麦肯齐大夫说。“你是无法发现的。”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威廉问。“没有药物，没有专家？不管用多少钱——”
“金钱并不是什么都可以买来的，威廉，我专门征求了美国三位名医和瑞士的一位专家的意见。看来他们对我的诊断均无异议。医学尚未发现治疗霍奇金氏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