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国的行政区域划分为五府七州,五府为承天府,碧落府,西沭府,栖越府和泽川府,其中以承天府为首府。七州为巨河州,东沭州,桑州,沙州,北承州,南承州和海州。但熙国一直奉行重中央轻地方的国策,朝廷对地方的限制并不严密。这造就了国家的自由繁荣,但也是熙国很多问题的源头。
在熙国与淳国的战争中,雪国首都雪华被毁,国主玉隆,雪国灭亡。战后,根据熙渊两国的协议,雪国原有领地设为中立区,原先繁华的雪华周边一度空无人烟。随着战后局势的稳定,一部分雪国遗民逐渐回迁到雪华周边,建立起自卫的地方政权。
第三届雪之华祭就要开幕了,赫一凡与希亦腾按照梓木妍的要求,前往开满木棉花的那处庭院。
两人一路东行,很快来到醉荫桥附近。内承水上游船来来往往,两岸翠柳清爽喜人,从这里开始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雪之华祭不仅是官方的祭典,对于民间来说也是狂欢的盛会。因此店铺大多张灯结彩、优惠待人,招揽顾客的声音此起彼伏,与小商贩的吆喝声形成独特的旋律。
不知不觉中,两人从醉荫桥越过了内承水,来到了南小重街。午后的小重街出现了短暂的平静,路边贴有告示,雪之华祭期间,水调桥的水闸将全部开放,以全部运力接纳各地前来的使节与商船。特别提示到,今天下午来自栖越的彩船将陆续抵达。这些由精工巧匠制作的彩船,也是承天一景。
不过他们肯定没有空闲来观赏了,到了水调桥上,此处游人虽多,但希亦腾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还没等他开口,那名一直背对他们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笑盈盈道:“这不是希亦腾吗?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
希亦腾轻声对赫一凡道:“她就是常公卓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她,总觉得不是偶然。”
赫一凡点点头,只听常公卓婷道:“我这个位置,正是这里近距离观摩栖越彩船的最佳地点,你们是否感兴趣呢?”
希亦腾道:“常公团长,感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有事情,失陪了。”
说罢他便要走,常公卓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今晚在南街小常公府进行艺团排演,花裳会登场献艺,这你总会感兴趣吧。”
希亦腾脚步略有迟缓,还是头也不回走下去。
常公卓婷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远处的一名男子走过来:“卓婷,看来他并没有接受希继铭的条件。”
常公卓婷转过视线,看向承水流去的方向,轻轻的点头道:“束先生,你说的对。他眉宇像极了慕苏姐姐,性子也随他母亲,不甘于服从别人。慕苏姐姐失踪七年了,我到不担心她的安危。绝示玮虽然是个枭雄,但这世上他却只在乎希慕苏一人。哎,如今将军府盼着平和盛世,丞相府反而穷兵黩武。这个希继铭越来越不安分了,带着一帮强硬派不断生事。”
“这样也好,他的身份太特殊,很多人都想利用他。”束高默面沉似水,目光一直停留在常公卓婷的侧脸上。
“今晚他们就会秘密集合,明天就要混出承天。我不担心此事的谋划,我只担心一点。我们要盯紧那个花裳,看她到底什么身份。”
“来了来了,彩船来了!”突然有人喊道。
常公卓婷不由自主的看向南方,只见在承水与天空的交汇处,出现了彩色的旗帜。城外的两岸观赏彩船的人群,他们所发出的欢呼声正远远地传来,似乎表达着众人不虚此行的心情。
很快,彩船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远方,随着两岸机械纤绳的拉拽,第一艘彩船终于通过了水调门。这些来自栖越的船只,不仅具有极为美观的外形,还具备在海上航行的能力。
水调各桥上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当彩船到来之时,赫一凡与希亦腾已经走过了水调副桥,身后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循声而往,这种热烈的气氛直到他们进了巷口才消失。
“天女已经转移走了,今晚你们去小重南街参加小常公府举办的宴会,然后在那里会有人给你们进一步的指示。不需要携带武器,一切能证明你们身份的物品也必须交给我。”在木棉树下,梓木妍面无表情的下着命令。
希亦腾震惊了,常公卓婷早就知道他们今晚的行程,难道梓木妍就是丞相府的人?
“今晚就要行动了?有人已经告诉我们今晚要去哪里了。”赫一凡皱眉道,这样一来,他们聚会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算作废了。
“那是卓婷小姐的安排。行动现在就开始了。”梓木妍冷冷道。
夜幕降临,仿佛在一瞬间,水调桥灯火通明。或许不仅是这一处,整个承天都将解除宵禁,成为不夜之城。小常公府占据了半个街区,此刻张灯结彩,门口车马络绎不绝,贵客如云,绝对会是今夜承天的焦点。
赫一凡没想到宴会规格如此之高,他们两人都身着新衣,一副贵族公子打扮。到了府门口,希亦腾上前递出请柬,顺利的得到放行。这时,一名在门口接待宾客的青年男子突然道:“请问,哪一位是希亦腾?”
希亦腾道:“我就是,请问阁下认识我?”
青年男子笑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花裳经常会提起你来。忘了进行自我介绍,我复姓常公,名叫鹏月,正是此间的主人,欢迎你们!”
希亦腾眉毛一挑,常公鹏月提起花裳的语气,让他心中不快。但此时也不便多言,常公鹏月还有其他贵宾要接待,两人便进了府门,在侍从的指引下,一路往宴会厅走去了。
小常公府虽然名字中带了个小字,但常公家族的底蕴果然名不虚传,庭院处处有设计,花木株株得新意。属内侍从均有礼,往来宾客皆权贵,好一派名门望族景象!
到了宴会场所,只见偌大的厅堂里面摆放着十几桌筵席,厅堂外的庭院中还布置了二十多席。两人被引导至厅堂外入座,这里不在厅堂内,却位置极佳,能够很方便的离席。
“这茶名叫别浦香,产自栖越,茶香清淡,却口舌生津,回味不止。碧落湖光山色,承天肃穆威严,东原真是人杰地灵。”茶点刚一摆齐,赫一凡旁边的一位青年公子就感慨道,“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感觉难以下口,不忍怕坏这样的艺术品。真想不通,人们为什么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制作糕点上面。这样一小块糕点,其实会浪费三倍多的面粉。”
赫一凡不禁好奇道:“竟然要浪费这么多!”
青年公子道:“熙国最好奢华,在其他物品上的浪费,又何止三倍。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姜,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虽然生怕露馅,但此时不答反而会徒增怀疑,赫一凡只好与这位姜公子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姜公子显然不是东原人,但知识渊博,见识广泛,聊起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突然,姜公子止住了话头,兴奋道:“公主来了。”他们三人看向门口看去,只见玉怡麟一袭白衣,素雅端庄,在沐白溪及一位青年男子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庭院中。
那男子身材修长,相貌英俊,身着华服,腰佩环玉。他气质高贵,保持着高傲的神态,却偏偏露着亲切的微笑。希亦腾看见他就觉得不爽,恨不得让他在眼前马上消失。
姜公子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轻声道:“这就是未玄龄,熙国曾经的第一术力家族传人。不过未家人丁凋零,这一代就剩他一人而已。顺便说一句,我也很有揍他一顿的冲动。”
赫一凡恍然大悟,从前只听使梦说起闻怡麟公主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没想到就是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只见玉怡麟目不斜视,神情自若,就这样从庭院中穿过,进入厅堂。使梦看来是要陪在天女身边,不知何时才能得见。
这时又有许多宾客抵达,从年龄上看,以青年人居多。看来宴会的主题将会很轻松,会场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大概是宾客都已抵达,一直在府门外迎宾的常公鹏月来到宴会厅中,宣布了今晚宴会的开始。
随后,主菜逐渐由侍从呈上,但他俩无心品尝桌上的美味,一心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偏是姜公子兴致极高,与满席人打成一片,是以他们这一席气氛最为活跃。
夜色渐深,一阵清脆的筝琴声响起,一袭红裙的常公卓婷出现了。红色是联邦的主色,代表着火焰之明,日出东原,瞬间她雍容华贵的气质震惊了全场。
常公卓婷笑道:“诸位贵客,欢迎你们来到小常公府,今晚你们将有幸看到承天最优秀艺团的表演!”
宾客也都笑起来,在承天敢说自己艺团最优秀的人,估计也只有常公卓婷一人了。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作风,一直极有自信,拥有强烈的感染力。
“下面的这一组舞蹈,将会在雪之华祭的主典礼上演出,名字叫做‘莺啼傲雪’!”
姜公子道:“‘莺啼’‘傲雪’都是雪华曾经的街道名,看来这是为雪之华祭特别编排的舞蹈了。唉,不知道那位雪国公主看到后,会不会特别的难过。”
希亦腾环顾四周,看着鼓掌欢迎的宾客,心下鄙夷。他本来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却脱口道:“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会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亡国之痛上!”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颇有些狠毒,与他们邻桌的宾客听到了,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姜公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只有等到他们亡国的那一天,才明白今天的快乐是多么的残忍。”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两人就有些有些格格不入了。姜公子说完话,竟然离席而去。就正在这时,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演出要开始了。
只见在早已设置好的舞台上面,一队舞者依次而出,她们穿着浅蓝色的舞裙,戴着同样的装束,跟着音乐的旋律翩翩起舞。随着舞蹈的继续,音乐骤然变调,场上灯火熄灭。在黑暗中,台上的舞者纷纷退散道四周,主舞者就要登场了!
宾客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面,赫一凡突然警觉,有人在他的身旁坐下。那人悄悄对他道:“我是常公卓婷,希亦腾先离开了,一会这一舞结束你再走。”
灯火亮起后,常公卓婷对周围的宾客道:“主舞名叫花裳,我们只排练了七天,花裳真的很有天分,敬请期待她的表现吧!”
忽然间,一名舞者跳入场中,这是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只见她苗条的身姿柔若无骨,两条纤细的手臂仿佛是脆藕一般轻巧,足下悄然变幻着各种方位,整个人就像不着实地一样旋转起来。淡蓝色的轻纱随曼妙的舞蹈轻盈的飘起,白皙的肌肤犹如飘雪,在转瞬即逝间不可捉摸。
整个舞蹈期间,她时动时静。静时脖颈优雅而迷人,使得她整个人都显示出一种高贵的气息,动时又如伸展双臂的天鹅,在湖天之间引吭高鸣,声音婉转而嘹朗。少女的身姿在舞影中时隐时现,少女的柔情也随着舞时的一颦一笑沉迷其中。
突然常公卓婷低声惊呼道:“她不是花裳!她是……”
赫一凡没见过花裳,他连忙看向舞台中央。这时音乐停了,舞蹈结束,主舞的少女却不见踪影。
希亦腾虽然一直等待花裳的登场,但得到常公卓婷的暗示后,不得不提前离席,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表演的音乐隐隐传来,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对花裳的回忆中了,却不妨没留神,被突然窜出的一具香躯撞了个满怀。
面前的少女气喘吁吁,她香肩微露,露出消瘦的锁骨来,洁白如玉的脸颊上还透着些许红润。
“啊!”少女轻声惊呼起来,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又难以确认,希亦腾不免有些发愣。就是这一愣,两人目光一下子对视上了。
希亦腾只觉得少女的眼睛美的纯粹,水波下犹如蕴藏无底的潭渊,深不可测,仿佛有慑神的魔力,他不由自主的就要被这眼底攫取。
他正神游间,旁边突然有一个很细微的声音传来:“……”
希亦腾一下子从那眼神中挣脱出来,他定了定神,眼前的少女正惶恐的看着他,犹如受惊的小鹿。
“公子,对不起,小女子只顾得上逃路,没留神撞到你了。”少女低首致歉,露出优美的脖颈,惹人垂怜。
希亦腾正待说话,就听见来时路上有人跑步奔来。少女顿时一阵慌张,声音也变了声:“公子,快帮我拦住他。那人喝醉了,要非礼我……”她一把抓住了希亦腾的手,眼泪几欲流出,可怜巴巴的看着希亦腾。
希亦腾一下子联想起花裳讲过类似的事情,忙道:“姑娘请不要担心,我来帮你!”
那少女感,与一行人一起簇拥着常公德明而去。
这一转折让赫一凡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转眼一想,宁方罗德突然来大闹一场,怕没有那么简单。常公卓婷让他们在此等候,为何现在还没有出现?还有就是花裳的安危与否还没有确定,这也是让人着急的地方。
正踌躇间,梓木妍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她不满道:“你们怎么搞的?让宁方兄妹这么一闹,原先的计划不能用了,你们连夜坐船出城。快!跟我来!”
希亦腾问:“那花裳……”
梓木妍头也不回道:“她失踪了,我是说有人看见她跑掉了。别说话了,跟上!”
午夜刚到,只听见一声炮响,突然从城外腾空而起数十道火光。火光缓缓升空,骤然炸开,绽放出无数绚丽的花火。然后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不断升空,将承天东面的夜空照耀着五光十色,精彩异常。
临仙桥周围观赏烟火的人群不断发出惊叹之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远远的传来仿佛隔岸观火。此时的游人,依然活跃在承天的夜晚中。即便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但当烟火再次腾空而起时,他们又加入到狂欢的进程中。
坐在彩船中沿内承水逆流而上,渐渐的远离这个城市的喧嚣。两岸追逐的人们在得知彩船明日还会再来的消息后,纷纷放慢了脚步,今夜还有更多的精彩等待着他们,他们可以慢慢的领略雪之华祭期间的节目。
岸边的灯火通明,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光斑不断的被水波揉碎,与逐渐寂静下来的人声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赫一凡放下船舱用来遮光的帆布一角,转过头来对舱中道:“云折道长,现在已经没有游人追船了。”
只见船舱里除了希亦腾、使梦与“天女”灵空外,还有一个中年道人。听到赫一凡的话,云折点点头,微笑道:“好,我来讲一下吧。”
其他几人都围了上来,聚精会神的听云折的讲解。赫一凡看看使梦,使梦对他展现了个轻松的笑容,示意她并不紧张。
“衍谷其他两门叛变后,我们先将灵空送了出来,然后与叛徒们进行了惨烈的战斗,目前已经将他们困在谷中。我的师兄也就是衍道目前的天师云须,早先一步将秘境封闭,实际上他们已经失败了。但英灵殿也因此被他们盘踞,始终无法将他们引诱出来。平叛之事自有人去做,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平安的把天女送回去,打开衍道秘境,救出云须天师!防止衍谷被渊国控制,成为战乱的垫脚石!”
云折作为白璧军的座上客,与他们有过多年交往,尤其是与赫一凡之间的感情堪称忘年之交,对使梦又有师徒之谊。所以他的话,众人无不应允。
希亦腾道:“云折道长,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哪些?”
云折道:“我们的敌人有很多,除了衍道叛徒外,旭微教可能还参与其中,另外熙国内部也不是都支持我们。所以此次任务,路途艰险,困难重重。”
众人一时无语,使梦突然道:“师父,衍谷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一旁默不作声的灵空接过话来,她柔声道:“衍谷地处衍岭深处,气候湿润,四季如春。奇的是谷外皑皑白雪,谷内也还是春意盎然。所以衍道开宗便选在了这个得天独厚的修道宝地,开始进行隐居修行。衍道教义悲天悯人,追求自然和谐,不能不说是受到衍谷的影响。”
她顿了一顿,语气也变的低沉起来:“然而随着近百年来,衍道三门中其他两门逐渐脱离教义束缚,开始积极谋求入世,衍道保持了千年的出世传统受到了冲击。起初,上两代天师对此持宽容态度,认为这是对衍道修行的一种探索。但是如今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扭曲,以救世为名要求打开秘境去翻阅只有历代天师才可以翻阅的衍道秘卷,这也是其他两门发动叛乱的直接原因。”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说话思路清晰,神色丝毫没有慌张,衍道此代的天女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希亦腾问道:“衍道三门都是哪三门?”
灵空又道:“衍道三门分别为白夜门,时生门和天暮门,天暮门人数最多。此次叛乱的是时生和天暮两门。”
使梦道:“那灵空你归属什么门?”
灵空摇摇头:“我从小便被上代天女收养,所以我不属于任何一门。正因为这样,天女才能保持中立,得以掌管衍道秘境的进入方法。”
云折道:“关于衍道三门的特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进行介绍,好让我们可以有所应对。”
众人就可能面对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讨论,赫一凡道:“云折道长,就我们一行人贸然前往,虽然我们不惧血战,但终究目标太过明显,可否多派几组人马迷惑对方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好了。”众人连忙看向舱口,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一掀头罩,露出美丽的金发。
“尤菲!我一直联系不到你,你也要参加这次行动吗?”使梦喜出望外,上前抓住尤菲的手。
尤菲露出难得的笑容,她先向云折与灵空致意,然后与使梦坐在一起。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至少二十余组人马分头向衍谷前进,力保我们可以顺利进入衍岭。此外,北承军也将为我们营造有利条件……”
听到这里,希亦腾猛然一震,此事北承军果然也有参与,希继铭所言非虚,只怕希家已经与丞相府暗中勾通了。如果在白璧军这边没有机会,自己真要向家里低头吗?只要能亲自参与到与渊国的作战,这点屈辱又算什么呢?想着想着,一阵心乱如麻。
宁方雪依然伫立在窗前,怔怔的望着夜空。虽然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不止哭过一遍,但今夜她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雪之华祭首日,也是母亲的忌日。十年前,美丽高贵的母亲去世了。作为雪国末代国主的妹妹,她作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的宁方古道。但两个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并且有了自己这个女儿,所有人都将她作为掌上明珠。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宁方雪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父异母的哥哥宁方罗德。因为军务原因,哥哥在南承军一呆就是三年,他们一年才能见上一两次面。
宁方雪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宁方罗德。只听他笑道:“妹妹,还没有睡吗?”
“今夜又有谁能入睡呢?哥哥。”宁方雪轻声作答。
两人进屋,在桌前坐下。宁方罗德又道:“最近南方很不太平,时有盗贼出没,更有甚者据山为王,割据一方。咱们的军事部署又重北轻南,丞相府不断地在加剧与渊国的摩擦,父亲经常传书与我商议。瞧我,我这毛病又犯了,光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军务繁忙,我这一年也没回来看你,妹妹这一年过的可好?”
宁方雪抿嘴笑了,她正值青春妙龄,笑起来也有了几分妩媚。她道:“哥哥不必自责,我对军务什么的也是感兴趣的,你忘了?从前父亲大人召开军事会议时,咱们经常躲起来偷听呢!”
宁方罗德回忆起从前的事,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确实是这样,妹妹你的脑筋比我聪明多了,往往父亲大人刚说出一个布置,你就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哥哥见笑了,我那不过是小孩心气,哪比的上哥哥呢!哥哥这次回承天,能住多些日子?”
宁方罗德挠起头来:“最多不过两日,明天晚上我便要回到军中。北承军有动作,所以我们还要兼顾承天北方的一部分防务。对了妹妹,一年不见,你跳的又好看了!”
宁方雪开心道:“我听说哥哥要来,所以就想找个机会登台。本来只是寄希望于一个伴舞,却没料到主舞突然不见了,所以也是阴差阳错吧!”
“我看你突然跑掉,就一路追过去,却发现你和一个小子在那里……旁人告诉我说是希家长女的儿子回来了,那个叫做希亦腾的,你和他什么关系?”宁方罗德笑着问,自以为发现了妹妹的恋情。
宁方雪露出赧容:“哥哥你不要多想啦!我和他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关系的!”
“那就好,他母亲当年跟人私奔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十分不好。这件事你不要对外人讲,当年希继铭想把希慕苏带回来,结果反而被他姐姐一枪刺下马来。希家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件事压下来,所以你是不知道此事的。”宁方罗德低声道。
“啊!竟真有如此事,希慕苏果真是东原第一巾帼!”宁方雪惊讶道,语气里暗藏不住的崇拜之意。
宁方罗德没好气道:“对女孩子来说,名声最重要了!”
听到此话,宁方雪欣然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下去。她淡淡道:“我还有什么名声,背负不祥雪女的称号已经有十年了吧!”
“妹妹你放心,哥哥在此立誓,这个称号我一定给你消除!”
宁方雪摇摇头,仿佛自言自语:“消除与否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宁方罗德见话已偏题,夜亦沉寂,他站起身道:“妹妹,时候不早了。明天我去拜见父亲大人,傍晚时分我带你出去可好?总待在屋里,人会憋坏的。”
宁方雪又摇头道:“不必了哥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昨夜溜出去一次,已经很满足了。”
送走宁方罗德后,闺房又恢复往日的冷寂,宁方雪恬静的坐在桌前,似是在思索。突然她娇躯微微发颤,像是抑制不住一样,然而她却并没有病恙,只是在不停的冷笑而已。
经过尤菲关于行动计划的介绍后,赫一凡心情放松不少。他最担心使梦的安危,此刻道:“那这样确实稳妥可许多,我们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了。”说着,他看向使梦,使梦又怎能不清楚他的担忧,轻轻的笑着回应,示意她不怕危险。
云折道:“虽然计划有些变化,但是我们还是会在明晨开始行动。目前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因为有如此周密的安排,所以众人原先惴惴不安的心都大为安定,当下也是各自歇息。
众人歇息的方式也各不相同,云折与灵空都是盘膝打坐,调息养气。希亦腾则是靠在船舱璧上,闭目养神。尤菲冲着使梦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时常不睡,我上去警戒。”
使梦脸腾的红起来,黑暗中她与赫一凡肩靠着肩,十指暗暗相扣,虽不言语,却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此刻被尤菲识破,心也全是羞涩。
赫一凡脸上也是一红,毕竟大敌当前,自己却与使梦如胶似漆,难免有些心虚。不过想起明晨开始,这样温馨闲暇的时光在一段时间里不复存在,不由得握紧了使梦的手。
两人就在来自栖越的彩船船舱里相依偎,将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耳边听着潺潺的水流声,在这乱世的开端,体味着属于他们的短暂的甜蜜气息。